丙戌年农历九月十九,南阎浮提第一比丘尼隆莲法师安详示寂,我们愕然不知所措,在爱道堂参加了两周法会后,刚回过一点神来,哪知道农历十月十三,程思泯的外公卢教授在中午一点时脑溢血发作,跌倒在后花园的石阶上,昏厥不醒,等我和程思泯飞奔过去的时候,老教授已近溘然长逝。
朝夕间便是阴阳相隔,我怵在门口,脑海一片空白,程思泯一进门,看见床上已经没气的老人,眼泪蹦出,还没哭出声来,他双眼一翻,往后仰倒,我一时反应不过,没有接住,只听到“砰”的一声,扶起来时,后脑头皮跌破了,渗出血来,而他已经晕了过去,浑然不知。
程思泯也没有太多的朋友,我只得帮他处理老教授的后事。他的母亲卢女士也从英国归来,就她一个人,那洋女婿并没有一同来,她整天一副大的墨镜遮脸,看上去很是悲伤。过了一天甚至连程思泯的父亲也来了,那位高官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刀削一般的脸膛,很是冷酷严峻,他和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一下。而程思泯母子和他这对亲生父子及曾经的同床夫妻,总是相隔较远,照面都不曾打一个,上了柱香后,他就带着一个提包的秘书,拂衣而去。
这些天屋里还经常进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程思泯的女朋友,二人已经交往了大半年,姓兰名小茜,卢教授单位里老哥们的孙女,刚从爱尔兰学成归来。这女孩子很是高挑,长发及肩,大屁股大胸脯,走起路来如同一个字母S在左右摇摆,美艳惊人。
美人在侧,不料这门姻缘姓程的小子却是不乐意,说什么没感觉。可是卢教授执意撮合,程思泯只好就范,不冷不热、若离若即的招呼着。
感情这码子事,最是勉强不得,我虽然深谙此理,却也赞同老教授的这个决定。在我看来,虽然那女孩子出生名门,大小姐脾气自然是有的,但是从她第一眼着到程思泯,从那痴痴呆呆的眼色里我就断言这傻姑娘碰到了上辈子的苦主,这辈子还债来了,无药可救。
被一个人忘乎所有的爱着,总算得是一件幸福的事,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好歹,总偏执的认为自己一定要找一个自己深爱的人白头,却殊不知你这一辈子,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此真爱。每次都是真的,闹僵分手时一切却又成了假的。
婷婷死后,我已经断了男男女女这样的念头,自己带着孩子,仿佛也过得自然。可是程思泯不行,他即将步入而立之年,千万家资,总不能一直单着。老教授着急,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常常为他的将来皱眉头。
别说人,哪怕是只小猫小狗也总得有个伴,每天晚上枕头边上有个人说说话也行啊!我是过来人,明白一个人过日子的苦楚。
所以对于这门亲事,摸着心子来说,自己虽然不是很喜欢那兰小茜,但是思虑种种,觉得她一门子心思放在程思泯身上,一向傲慢的她在他面前,谦卑如同脚下的泥土一般。你要日子过得实打实的舒坦,找一个死心塌地爱自己而又还将就得过的人,那是莫大的福气。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也还是随着卢教授极力撮合。
在我们的一致要求下,那小子也勉强接受了这个女孩子。爱情和婚姻这码子事情,说白了两情相悦是有的,却又有几人能得到呢?所以说自己得不到时,就不要往牛角尖里钻,还不如退而求其次。自私的来说,与其终日去贴别人冷屁股,倒不如被别人围着转被别人当佛爷供着,这可是要好上千万倍。
日子长着呢!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耍耍性子就过去了,总不能唉声叹息的痛苦活着。
公司和宾馆的事情,我这个总经理助理,摇身一变仿佛成了主人,不过公司的人都知道程思泯听我的,他们不听我的也不行。
有过一段时间公司上下甚至谣传我们两人是同性恋 ,说得煞有其事。造谣者仿佛躲在我们床底下看到和听到什么似的,对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我们商量好了,打算过两年就去加拿大结婚,那边民风奔放,男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亲个嘴也没事,还可以大摆酒席拜堂过日子。
到最后竟然出现了公司的几个老油条,和我有些交情于是占着资格老,知道我不至于和他们撕破脸面,笑嘻嘻的说“你可以哦兄弟,通杀,凤凰男,少奋斗一百年!”又说:“好久请我们吃喜糖?”
我听了哭笑不得,异常恼怒,这真他妈是无稽之谈,我想去追问那是谁谁谁在背后泼我们两兄弟的污水!哪知道程思泯听了却不急,笑哈哈的说道:“你管别人说什么,你能管得住吗?”
我后来想想也是,只要是以讹传讹的话题,每个人随时都会多出八张嘴巴来,能堵得住不?除非你是千手观音。想去堵恐怕是堵不住的,所以说面对谣言,还不如淡然一笑,时间久了什么都不存在。
有时候自己耿耿挂怀的事情,其实别人也就是说说,图个嘴巴上痛快,说了也就丢了,根本就不及你自己放在心头的千分之一,或许等别人早已没有兴趣的时候,你自己还死死的端着一个臭盆子自己恶心自己。这世上大多数人活得很累,其实都是执着的在折磨自己。
卢教授的丧事,里里外外都要我来挑大梁,昏头转向的忙了半个月,等到那老教授火化入土后,我才有点喘过气来。
老人家骨灰一进入文殊院地下的洞天府邸,卢女士就凄然赴英去了,到飞机场还是我开车送她去的。临别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无比认真的说道:“好好照顾泯泯!”我一愣,尴尬的点了点头。然后她一言不发,红肿着眼眶转身而去,我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断的想着她那话是啥意思呢?
他母子二人感情不好,情谊也不深,自然没有太多的话题,在这两人身上,完全找不到“母慈子孝”的那种感觉。
两个月过去,眼看年关将至,而程思泯还处在浑浑噩噩的悲痛之中,终日茶饭不思,话也极少,人消瘦得不成样子。我母亲见了,心疼不已,半个月里逼着他吃了我家炖锅里的好几只老鸡母。
我见他这个样子,着实心疼,想到要是再这样下去,这个新年恐怕也不得安省了。于是我决定带他出去走走,找个地方旅游旅游,把心思敞开一下,一些事,总得要放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