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亮,林音便先牢记中军帐位置,及潜行去那里的简便路线,忽然发现,敌军竟然打扮装束十分怪异。衣服似乎破布烂皮乱缝做成,衣服袖子都不规矩,且那些人比中原人要高大许多,头顶要不乱蓬蓬一团,要不就剃光,只留一小片短发,看起来十分野蛮原始,又都孔武有力。
看了一眼身边四周的二十名士兵,林音有些担心,不知这二十人究竟有几人能活着离开。定了定神,便想着怎么潜进去。想了很久,却也无办法,跳下去轻声问其他人,有无良方,却都摇头不语。
眼见天已全黑,敌营升起灯火,林音便想着要不要也点堆火,立刻便知万万不可,一点火,便会被人发现。林音扶着树干苦苦思索,发现自己手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黏黏的,仔细一看,竟是粘到了些树脂。见此,林音忽然计上心来,立刻收拢众人,如此这般交待。
葵园叛军实是安禄山部下的一支由拓羯人组成的小队伍,拓羯兵来自西北羯族,羯人与汉人相比,皮肤要白,身材高大很多,向以凶猛善斗而闻名西域。此时,这支三百人小队的首领正在中军帐中,与一众属下饮酒。中军帐很大,内数十大汉均席地而坐,酒坛肉骨遍地都是,还有十余名汉人女子缩在大帐一角,均衣不蔽体,瑟瑟发抖。许多女子身上脸上都污秽不堪。
羯语与汉语全然不同,这些汉子一边吃喝,一边大声说话。首领是一十分高大健壮的羯族汉子,胡须满面,却无半根头发。那首领一面一碗接一碗的与属下喝酒,一面对坐在自己身侧的两名汉族女子上下其手,毫不避讳,那两名女子也只得强颜承受。
酒到酣处,账内已醉倒了一片。也不知时辰几何,忽然听到账外骚乱之声。羯人首领尚余几分清醒,站起身来,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未出了中军帐,就见外面火光冲天,透着帐篷布都能看的见,便急忙大吼一声,叫醒帐中其他人。
却说林音,在摸到树脂后便想出火攻之计,将二十匹战马满载干燥松枝枯草,捆绑牢固。再将马匹牵到军营数十丈外,将马背上上干柴点着,往敌营驱赶,林音与其他二十余人则跟在马后狂奔过去。数十丈并不远,即使被人发现也无关紧要,且战马狂奔到营地之中,恰好火势最猛,定可狂烧一遍。
想好便做,到了午夜时分,柴草绑好,小心翼翼将马匹牵到上风去,同时点燃马上差禾。被烧剧痛,战马齐声长嘶,便向着叛军营地猛冲了过去。林音左西林,右晚剑,带头冲了过去,其余二十名勇士均拔出刀剑,跟在后面齐齐冲锋。
此时叛军多已入睡,守夜哨兵虽很快便发现冲过来的火吗,却无法阻拦,只能大声呼喊。马匹被剧痛所激,均是奔跑若电,瞬间便冲撞烧着了数顶帐篷,帐篷多为油布毛皮所制,极易燃烧,不久边有十余顶帐篷被互相引着,这才惊醒了大多数拓羯兵。
林音双剑在手,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路上所遇敌兵均一剑刺死,下手丝毫不存一丝犹豫。大多数叛军还在帐内未出来,因此他直往中军帐冲去,倒并没有多少阻拦。
同来的二十余名勇士均是封常清亲兵中最为骁勇之辈,身高力大的石可彪也在其中。拓羯兵虽个个强壮勇猛,却也非这些精挑细选的精锐之敌。不多时,拓羯兵尚未聚齐列阵,便被冲杀了四五十人,唐兵这边还无人损伤。尤其是石可彪,左手鬼头大刀,右手人面鎏金锤,刀劈锤砸,阻挡者不是被一刀砍断便是被金锤砸烂。
叛军渐渐聚集,林音前冲的脚步慢了下来,叛军似发现他便是袭击者首领,便有一众人将他围了起来。
林音也不慌张,双剑齐发,中者纷纷倒地。十方散剑不适合群殴,便左手随心所欲剑,右手太虚剑法,双剑闪闪,银光如雪,无人可近他五尺以内。边斗边进,离中军帐还有五六十步时,围着他的敌兵已有三十余名,且个个身手都颇为不凡,想再进一步也都十分艰难。幸得林音气海穴内内力团源源不断为他补充内力,因此过了很久,仍内力充沛,出招速度丝毫未降。
其余二十名唐军勇士情势便没有林音那么乐观了,叛军人数众多,且个个身强力壮,悍不畏死,被重重包围后已死伤数人。石可彪的刀也被砍断了,便丢掉大刀,单手提锤,左手则抓住敌兵,挥掷如飞。
打斗了半个多时辰,林音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沾上了多少敌人的鲜血,反正全身是下无一不湿,衣服被紧紧的粘在身上,有些难受。三百名叛军,此时已伤亡近半,林音带来的勇士也所剩无几,石可彪左手被人齐肘砍断,仍咬牙拼杀。一名唐兵被三名拓羯士兵同时用长矛扎穿,那唐兵十分凶悍,临时前仍用手中横刀割下一名敌兵首级。其余幸存士兵,无一不是被多名敌兵围住,最后力战而死。
不断传来唐兵呼喝之声,林音血往上涌,只觉体内热血沸腾不能自已。他初时还想,是不是应该自己独自一人潜入营中寻机杀了敌将,后来便脑海空白,只顾拼杀。
待那二十名唐军勇士死伤殆尽,林音四周已经围了上百名拓羯士兵,他也没空去管敌人还有多少,只一剑又一剑的刺戳削挑,中剑者无不纷纷倒地。拓羯士兵见难以靠近敌人,便学乖,只将林音团团围住,用长枪刺探,却不挨近。林音见再难以轻松杀敌,便也持剑而立,停了下来。
拓羯兵不懂汉语,不断有人用羯族语对林音说话,他自然不懂,一律以脏话骂回去,也不管别人听不听的懂。羯族向来崇拜勇士,羯族也不乏勇士,但他们以前也从未见过如此勇猛善战之人,一人杀了近百名羯族士兵,虽占了先手之利,却仍是不可思议。因此异语纷纷,倒真没有多少是骂林音的,称赞的却有不少,尽管林音是敌人。
如果没被围住,林音自信还能脱身,但当下情形,想脱身是千难万难,想冲杀,那拓羯兵又不给机会,让他十分苦恼。“能与多人对敌的,便只有太白先生教的剑法和华山太虚剑法,可剑短矛长,难以接近敌人,怕只能用剑气和太虚剑气场了,可是那样又太过消耗内力,只怕会真气不济。”林音盘算了一番,便还是觉得伺机杀人较好。
林音又冲突了几次,均被数十把长枪抵了回来,多次无功,便气喘吁吁的退到圈子中央,以晚剑杵地,稍做休息。见此情形,数名拓羯士兵举枪缓缓往林音挪过来,林音便用剑拨挡几下,却没能再伤人,甚至连枪也没砍断一根。
那几名拓羯兵大喜,便同时猛将长枪向林音扎去。林音嘿嘿一笑,然后爆喝一声,声音奇响,周围敌军竟齐齐觉得心神晃荡。那几名在前的士兵便觉不好,正要退却时却发现手中长剑被一把软剑缠住,然后又被齐齐绞断,又想弃枪后退,还未退半步,便觉喉管一凉,眼前瞬时血蒙蒙一片。
林音一计凑效,引的周围拓羯士兵纷纷大怒,却仍无人敢上前。林音此时只觉的好笑,想自己自小便常被欺凌之人,今日竟有如此威势,周围数十虎狼,无一敢靠近自己。
计不二施,林音也无他策,只静静站在场中休息,一面仔细观察四周,却苦于无所机会。不过他发现,一光头大汉似乎是众人首领,在指挥拓羯兵攻守包围,便想:“崔乾佑是中原人名字,为什么这里没有中原人,头领也是异族。估计是中原名字好听,这些类似猪狗一样的人物便瞎取一个吧。”他瞟了那首领几眼,那人站在队伍最外围,身边还有几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猛汉,心知,要硬冲过去怕是不可能了。
眼见天快亮了,只怕自己是等不到救援,反而安禄山的大部队就要经过这里去打洛阳。林音渐渐有些疲累饥渴,却仍是毫无办法。他一会装死,一会装晕,即使是趴在地上,也无人敢再上前,看来那些拓羯士兵是想困死他。
天真的渐渐明亮起来,看着旭日初光,林音忽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这么怕一个孩子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拓羯士兵被笑的莫名其妙,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林音听不懂的话。
林音持剑凝立,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照在剑上,似乎人剑一起齐齐散出耀眼光辉。
林音闭着眼睛,又胡思乱想一番,他也觉得,年纪越大,越喜欢胡思乱想。他又想到父母亲人,死去的任成,失踪的任玥,被安禄山抓走的李猪儿,华山上的师父师兄弟,赠剑的太白先生,但想的最多的却是那琼华派的公西晚晚。想到公西晚晚,他突然瘪嘴一笑,一年多前他尚不懂,如今却已明白,他早已喜欢上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儿。不知道公西晚晚过的好不好,战火虽然未烧到儋州,但她老家只怕已经沦陷了吧,不知道她父母还好不好,也不知道如果她父母不好,她会怎么样。林音记得,再过不久,晚晚就可以和她师父回家见双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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