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亲王府雨浓苑内,若筠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痛苦地**。小凤候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汗,满脸的焦急。
张姑姑自殿外步入,也是心急如焚的模样,小凤问道:“如何?大夫来了吗?”
正说时,大夫进门,张姑姑对若筠道:“夫人,今日是陛下登基之日,王爷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奴婢没有办法,请不来太医……”
“无妨,”躺在床上的若筠强忍着痛楚,道,“宋太医不是说还有一个月了吗?怎的我今日突然就腹痛不止?”
“夫人许是产期提前也尤未可知啊。”大夫在查看若筠的胎气后分析道。
“那可如何是好?”小凤忧心不已。
“最好是派人即刻进宫告诉王爷,让王爷去请太医来!老朽实在是医术浅漏,万一侧妃有个闪失,老朽可担待不起。”
“大夫,你就不能挑吉利点的话说吗?没看到我们夫人疼成什么样子了!”小凤见不得有人说关于若筠不吉利的话。
正说着,敬永从宫里回府了,他一进雨浓苑殿门就看到七手八脚的奴仆在那儿忙碌,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他心虑地问道:“若筠怎么了?”
听得敬永的声音,大夫和接生婆出来,行过礼,接生婆道:“禀王爷,侧妃怕是要生了!还望王爷想想办法。”
“不是有你们在吗?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会……”
“王爷,”张姑姑打断他,“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敢问王爷能否进宫,宣太医来看看夫人的胎?”
敬永意识到不对劲,可能产期会提前,故而,他着随他一起回府的傅寅:“你进趟宫去,将宋太医唤来,如若朱太医也在,也一并唤来!”
傅寅应声出门。
疼痛不已的若筠被小凤等众女仆隔在寝殿内,门外,是坐立不安的敬永及大夫等众男仆。
半晌,宋太医和朱太医随傅寅入雨浓苑。一见到敬永便要行礼,被敬永立马阻止:“现在别顾这些虚礼,两位太医快去看看王侧妃现下如何了。”
两位太医应声入内,少顷,朱太医从寝殿出来,一出来便跪在敬永面前,欣喜若狂:“微臣恭喜王爷,恭喜王侧妃,侧妃所怀,乃是双生子,产期提前,乃与双生子有关!”
一听双生子,敬永亦难掩惊喜,但随后又恢复了凝重的表情:“那侧妃现下如何了?”
“禀王爷,”朱太医道,“微臣方才查看了侧妃的胎,发现有早产迹象,归根结底,与侧妃有孕正值先帝与母后皇太后病重期间,又适逢两次国丧期间,侧妃身为皇亲国戚,难免会有所触动,受到了刺激所致。”
敬永一惊,想到了前些日子大行皇后丧葬仪式上若筠被众人取笑揶揄的情景,他不禁一阵心痛,又想到了他固执己见非要身为侍妾的若筠与他一起磕夫妻成双头,许是当时他并不知晓若筠已身怀有孕,但他终究难掩自责,或许真的是他太过倔强了,只是拘于那些虚礼,置若筠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朱太医见敬永发呆,忙道:“王爷,侧妃眼下疼痛难忍,如若盲目使用止痛之药,怕是对侧妃、对世子都是有百害无一利,但若是不用,微臣看着侧妃如此痛楚,实在于心不忍哪!”
朱太医的话打断了敬永的思绪,他思索片刻,道:“除了止痛之药,可还有其他办法?记住,务必要保若筠母子平安。”
“微臣亦是这样想,但眼下形势就是如此,具体如何,还需王爷定夺。”
敬永有些恼火:“你不是太医院院判、当今太医院第一人吗?本王叫你来就是看看若筠的胎,如今若筠母子有难,你这个太医不仅束手无策,竟还要本王来定夺,若本王能定夺,唤你进府又有何用?!”
“王爷息怒,”朱太医耐着性子道,“侧妃此番怕是遭遇难产,不到迫不得已微臣实在不能用止痛之药,还望王爷明鉴!”
敬永忍住怒气道:“如若用了止痛之药,有何后果?”
“禀王爷,如若用了,侧妃倒也罢了,世子怕是有影响,最坏的打算,便是胎死腹中……”
“本王断断容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世子有何磨难,何况是双生子!”敬永陷入了两难,“不过,若筠跟了本王吃了那么多苦,我何尝又舍得她受苦?如若若筠有何闪失,本王如今的一双儿女可如何是好?”
半晌,敬永痛苦地道:“太医,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太医正要回答,敬永又道:“本王记得,若筠并非首次临盆,第三胎了啊,前两次时,即便有月影从中作梗,若筠与孩子尽皆平安,怎的此番反倒就难产了呢?难道仅是因双生子的缘故?还是先帝与大行皇后病丧期间受激所致?”
“王爷所言不无道理,依微臣看,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王侧妃在首次生育之后一直见不到自己的孩儿,王爷又不在身边,可想而知当年她有多么郁郁寡欢,后来虽说生了世子,有王爷精心呵护,但终究落了病根,身体也一直未真正复原,这,也是今日侧妃难产之缘由。”
听着朱太医的分析,敬永若有所悟,他想着:若不是月影,若筠定会少受许多委屈,若不是月影,即便他出征在外三年,好歹若筠还有女儿相伴,不至于太过孤独,三年了,女儿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她怎能不心痛,继而拖垮自己本就虚弱的身体?想到这里,他不禁再次记恨起九泉之下的月影。
接着,他想到了,昔日,他是顾着自己的母妃不得已留在宫廷,继而害若筠受冷,那后来呢?后来母妃薨逝,他何曾想到过要带着若筠远离喧嚣的宫廷?他没有,难道一贯以闲云野鹤自居的他,还是有眷恋宫廷权势的时候?他越想越觉得后悔,难道真的是他自己,葬送了若筠本应平静如水的生活?跟了他,受到了来自于宫廷的种种纷扰,却享受不了宫廷的荣华富贵,他不禁心生内疚。
末了,他示意朱太医进殿去看看若筠的情形,若筠仍旧是一脸的大汗淋漓,头发凌乱不堪,此刻她几乎连**的力气都没有了。
敬永在殿门外踱着方步,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嘶心裂肺的接生婆的喊叫声:“侧妃,用力啊!用力!”
敬永心如刀绞,面孔已然扭曲,只恨自己不能替若筠承担了这种难以想象的痛楚。
半晌,朱太医面如土色地出来,跪下道:“王爷,侧妃情况有变,微臣不得已,已用催产之药,但世子仍未能降生,如此情形,敢问王爷,是保侧妃,还是保世子?”
敬永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好在一旁的傅寅扶住了他,纠结片刻,一字一顿地道:“本王要的是母子均安!两个,不,三个都要保!”
“王爷,”朱太医已经在乞求了,“微臣知道王爷对侧妃及世子的爱护,可眼下形势如此,王爷不得不作出决断啊!”
敬永痛苦地闭上了眼,少顷道:“也罢,设法保住若筠!孩子,我已经有了,若筠要是有个好歹,我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
朱太医听着敬永的话语,心头猛地一惊,随即便快步入殿。
朱太医着张姑姑把敬永保她的话转告给若筠,剧痛中的若筠听到,喘着粗气道:“不行,无论如何,也要保世子,我要世子平安无恙,先帝临终曾念念不忘我腹中的孩子!我在先帝病重时怀上这两个孩子,如若为了我一己私欲而毁了孩子,先帝在泉下也会难安,且又是双生子!记住!无论是郡主还是世子,两个都要保!”
张姑姑和小凤傻眼,齐声道:“夫人……”
“没听见我的话吗?有了这两个双生子,还有之前的县主与天志,就算我即刻死了,王爷也子孙饶膝,不会孤独……”
众奴仆皆眼含热泪,见若筠心意已决,只好应允,但在心里,他们是万分不得已。
入夜,久候在殿外的敬永忽然听见一阵清脆嘹亮的婴啼声,敬永霎时来了精神,他紧张地向门内张望。
少顷,乳母和张姑姑两人各怀抱着婴儿出来,跪下道:“奴婢恭喜王爷,恭喜侧妃,两个都是小世子!”
敬永焦急地凑上去,瞅着两个得来不易的小家伙,热泪盈眶,接着,他问道:“若筠呢?还好吗?”
张姑姑心情不错:“回王爷,朱太医说了,夫人平安无事呢,只是眼下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进补。”
敬永喜出望外,他看见满头大汗的朱太医道:“你惯会吓唬本王,害本王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看本王怎么罚你!”
朱太医看着心情舒畅的敬永,道:“王爷恕罪,微臣只是以为,侧妃此番难产,心里也揪得紧呢。”
“无妨,”敬永摆摆手,“也难怪,你这太医院院判,医术还真不是盖的,有劳了。只是本王不知该如何赏你。”
朱太医道:“只要侧妃母子平安,便是王爷对微臣最好的赏赐。”
敬永笑着,不顾礼节地进入产房,他要好好犒劳此番为淳王府立下大功的若筠。众奴仆眼见敬永如此不顾礼节,倒也习以为常,只是候在一旁,照顾着若筠和初生的两个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