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无云的地方已经泛红,太阳的周围,被云霞披上了一层彩色的余晖。
黄昏,已经来了。
沈知秋呆呆的坐在试剑亭上,他还没有离开,他也不能就这样简单的离开,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没有再去找白依依,一个无情已经狠下心的女人,自己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凉亭是潮湿的,带着热泪般的咸,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忽然间,也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无比憔悴却又笑的温暖如初的男人。
叶天就站在他的面前,垂着头,望着他。
沈知秋没有站起来,他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哽咽的声音不住的抽搐着,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泪水。
他流着泪道:“我做不到,我什么做不到,我从未拒绝过任何温暖的靠近,可是我却什么也留不住...”
叶天道:“我明白。”他才刚刚醒过来就听到聚义厅上的事情,妙医仙为他缝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就算忍着身上的剧痛,他也一定要找到沈知秋。
叶天明白,现在的沈知秋,一定非常难过。
他绝对不能弃他不顾。
沈知秋俊朗的脸庞上因为痛苦已经变得扭曲,他沙哑的道:“我以为老天爷是眷顾我的,我以为她可以一直陪伴着我...”
叶天道:“我知道。”
沈知秋抬起脸,望着他:“你知道?”
叶天道:“是的。”
沈知秋摇了摇头,道:“不,你不知道,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你怎么会知道。”
叶天微微一笑:“你相信过心灵感应吗?”
沈知秋垂着眼:“心灵感应?”
叶天道:“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是可以完全的理解对方,你受到的任何伤害我都能感受得到,因为我的心此时也是跟你一样的痛。”
沈知秋的脸浮现出怒色,他嘶吼道:“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从小就无父无母,没有兄弟的你,更没有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你知道仇恨的痛苦是什么吗?你怎么会明白!你只会笑!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你就只会笑!你脸上的笑容是那个女人用生命换来的,可是你依然每天都是没心没肺的笑着,你的眼睛从来都是带着阳光,你怎么会明白我内心的黑暗!!”
叶天愣在那里,过了良久,他坐了下来,就坐在沈知秋的身边。
风吹过他的发梢,也吹下了他的热泪。
可是即便是流泪,他依然还是灿烂的笑着,叶天明白,这个笑容是师父让自己学得最辛苦、也最有用的本事,比任何的剑法都要牢靠的多,他必须时刻都把这门本领带在身上。
叶天道:“的确,我没有父母,更没有兄弟,甚至,我连属于自己的女人都没有。”
沈知秋冷冷的望着他。
叶天的眼中放着光,道:“可是,自从遇到师父之后,我明白了什么是亲情,我也懂得什么是被需要,或许,所谓的父母就是这样;当然,如你所说,我也没有兄弟,而现在我遇到了你,和你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可是我从未停止过对你的牵挂,我想,兄弟的感情或许也是如此。”
一个心已经渐渐的被融化,那些撕成千千万万的碎片也渐渐地开始被捡起来。
一个人若还有良心,那么他就算是遍体鳞伤也不会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诚然,沈知秋是有良心的,所以,他不会再去伤害叶天。
因为伤害叶天就是在伤害自己,或许这就是叶天口中说的兄弟。
叶天忽然道:“你喝酒吗?”
沈知秋道:“为什么要喝酒?”
叶天笑道:“我觉得你现在醉上一场会比较合适。”
沈知秋道:“心痛的时候,喝酒会醉吗?”
叶天道:“或许很难。”
沈知秋道:“既然无法喝醉的酒,那酒也便失去了它的意义。”
叶天点了点头,随后他又笑道:“或许喝酒也并不一定非要喝醉。”
沈知秋问道:“不为喝醉,那是为了什么?”
叶天笑道:“当然是庆祝。”
沈知秋垂下眼:“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庆祝的。”
叶天摇头道:“不,当然有,比如我重伤初愈,重获新生,你不知道,我原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却大难不死,难道你不应该陪我庆祝下?”
沈知秋点点头:“你确实很幸运。”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知秋微微张了张嘴,话到一半又吞了回去,现在最好还是别告诉他风吹雪的事情,不然叶天必定会大闹凌烟阁,眼下和凌烟阁硬拼定是讨不到便宜。
沈知秋道:“你有酒?”
叶天道:“刚刚经过凌烟阁的酒窖,发现里面藏了许多的美酒。”
沈知秋担心道:“你现在的身体能喝酒吗?”
叶天笑道:“你在关心我?”
沈知秋冷道:“去拿酒!要大坛的!”
叶天越笑越欢,一路小跑的出去,雀跃的心不溢于言表。
有风吹过,黄昏的斜阳越来越美,余晖一层层的洒着,洒在试剑亭上。
凉亭外的山涧处,藏着一抹黑影,他长发披肩,悄无声息的藏匿在这里。
血杀的心已经越来越激动,他漆黑的眸子已经闪耀着无法掩饰的光芒!诸葛青说的没错,今日的黄昏果然是沈知秋的死期!
他能感受到沈知秋的疲惫和松懈,那是一种放下一切的防备,眼前的这个剑客已经不再是剑客,而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猎人狩猎的猎物。
血杀静静的走了出来,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他的杀气,他的琥珀已经跃跃欲试,发出怒号的杀意,但此时,沈知秋一切都浑然不知,眼角的泪痕依然还在,他依旧只是无神的坐在凉亭上。
血杀暗暗的摇头,他已经离沈知秋只要六七丈了,可是眼前的人却依然没有拔剑,甚至头都没有抬,血杀瞬间感觉到一些失落,他本以为沈知秋是这个世上最难杀的人,但是今天才发现,或许所谓的的天榜第五也不过都是虚名而已。
到头来,依旧是要倒在自己的这把琥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