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尾妖妖被叫醒的时候,天色还未亮。京夏睁着朦胧的绿豆眼,扑扇着飞旋在空中。
定好的时间是辰时,九尾霄连夜请道涉提前一个时辰入岐山,好做些准备。
他从来不想让她淌这一趟浑水,但世事难料,既然她正好处在旋涡的中心。将她困在涂山的办法行不通,那就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即使这不是他的本意。
“妖妖,议事的内容我想让你听见,不过你不方便直面出现。”
九尾妖妖知道他说的不方便直面出现是什么意思,这次议事针对的就是她,她当然不好直接露面。
九尾霄翻手一挥,两颗珠子躺在手心。一颗是昏暗的小珠,另一颗是如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珠子。
“这是双生珠,取自溟海。”
溟海有种生物潜游在海底,生来便是耳聋独目,其名单睛。只有独目视物,不能听到声音。单睛一族的生存力很弱,被溟海里的生物大量虐杀。直到某只单睛特意研究正常生物的身体,明白耳朵和眼睛的构造。便从身体里幻化出一根长须,上坠一颗玲珑小珠,可以延伸很远,那是它为自己造的眼睛和耳朵,小珠将所见所闻传给独目,如此便能看得很远,也能听得到声音。但能生出小珠的单睛极少,绝大多数单睛因各种原因死去。将小珠和独目取下,便有双生珠。
“两颗珠子的使用有距离限制,方圆百里都能响应。”
接过递来的大珠,将它捧起细细观察。
九尾霄将妖力注入小珠,小珠仍是昏暗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但九尾妖妖却惊呼出声。
手中的大珠突然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倒影出她和京夏的模样,京夏也惊奇地围着大珠挥动翅膀。
九尾霄移动一下手中的小珠,大珠里的景象也随之移动。
“真神奇!”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九尾霄将小珠嵌在衣服上说道,“等会你留在房间里就可以看见我所遇见的一切。”
九尾妖妖担忧的问道:“他们不会发现双生珠的存在吗?”
“好像是有这个可能性,”九尾霄面上端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将嵌在衣袍上的小珠取下,在身上各处比划,“你说我把它放在哪里比较方便?”
想让她看见景象,那小珠必然会暴露出来,很容易一眼被发现。
“……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太方便。”
九尾霄用手紧握住小珠,小珠被紧紧包裹起来,九尾妖妖手中的大珠也昏暗下去,再看不到什么景象。
“你还是只听声音吧,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发现了。”
“……”九尾妖妖面上恹恹,好想看怎么办?
九尾霄收了调笑的心思说道:“溟海海底阴寒无比,没有妖兽敢潜入海底去寻双生珠。九尾妖火性阴,正好能抵住海底的阴寒。据我所知,单睛数量极少,能入海底取出双生珠的更少,在妖界拥有双生珠的只有九尾妖狐。也就是说将双生珠明晃晃地摆在他们面前,也只会被认为是普通的珠子。”
九尾霄将小珠重新嵌到衣服上说道:“如果你什么时候兴起想去溟海,我们可以一道。”
“……那里的物种凶猛吗?”
“凶猛的也有,但多数较为温驯,若你不去招惹它,它一般不会来招惹你。”九尾霄估摸一下时辰说道,“时候也不早,道涉应该到了宣事厅,我先走了。”
“嗯。”
九尾霄一路去到宣事厅,九尾妖妖手中的大珠上显示的景象便随着他的走动而变化。步入大厅,景象中出现一位中年男妖,面色焦急,是等待的岐山道涉。
“妖帝,如何才能放乔凝出涂山?”昨晚收到妖帝修书一封,对女儿的行为他也有些不满。但只有这一个女儿,不论如何都想救她出来。
“乔凝这事做得太过,如果我就这么放了乔凝,马府恐怕不会同意。”九尾霄顿了顿又说道,“妖奴说乔凝是株阴性杨伏柳……”
道涉否决道:“不可能,乔凝不可能是阴性的。一个妖奴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
九尾霄笑了笑,语气肯定道:“但,乔凝早已在我面前,承认她就是阴性杨伏柳。”
道涉心里一惊,反应过来之后,明白自家女儿绝无可能承认,这极有可能是妖帝在试探他……
“乔凝本就不是阴性,不可能承认莫须有的事情,妖帝应该是听错了。”道涉想了想,又特意增加一点说服力,“更何况我只有乔凝一女,若小女真是阴性,我应该多生几个子嗣来保证我族的地位。”
“有些藏在暗处的事情,山主以为瞒得住涂山么?”九尾霄摇摇头道,“山主的妻子自生下乔凝后,身体大失元气,再也没法怀孕。妻子替山主纳妾无数,每个侍妾都得经过她的挑选,必须绝对服从她的命令。乔凝性阴,她害怕侍妾生下子嗣后会动摇她的地位。所有她能够允许侍妾的存在,却没法容忍她们生下子嗣。你的子嗣因此才只有乔凝一个。”
“你查过岐山?”道涉心中震惊不已,分明是私事,却被妖帝查得一清二楚。他本和妻子相爱,妻子诞下乔凝之后,日日以泪洗面,将所有的错怪在自己身上,更是愿意为他纳妾。为此他心存感激,对她们母女俩更加疼爱。没想到侍妾生出的子嗣一个又一个夭折,直到他无意间撞破妻子正对新生的孩子下毒手,才知道所有的真相。
九尾霄淡然道:“不仅是岐山,各大势力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山主妻子的所作所为之时,山主你也知道了真相。若是能早点揭穿她的面目,你也可以留点血脉。山主之后亲手杀了妻子,恐怕是恨其入骨。”
“我认识她时,她本性良善,后来却变得面目全非。”道涉叹一口气道,“可惜了我的子嗣,一个个惨死在她的手中。他们流淌的是我血,真不知道她怎么下得了手。也是因为她,我对女妖完全失望,遣散所有侍妾。唉——都是她选的侍妾,不要也罢。”
“这些年来,山主你就没想过再生些子嗣?”
“每当夜里,我总梦见那些孩子前来索命,虽不是我亲自下的手,但也是因为我他们才会枉死。对男女之事,我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这一生有乔凝这个女儿就就足够了。”道涉脸上挂上笑容,“她和她的母亲不一样,大大小小的错犯了不少,但她知道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
“……”九尾霄想起乔凝做过的事情,知错就改倒是看不出,但确实一直在犯错。
道涉说道:“既然妖帝将岐山的事查得如此清楚,我也就不再隐瞒了,乔凝确实是阴性的杨伏柳。”
九尾霄回道:“这是山主的家事,我本无意插手。但现在时局动乱,为了稳定妖界,抵御魔界,还需山主为妖界出一份力。”
“妖帝是指这次出兵伐魔一事?”
“不止,还有女魃尊上一事。我要你在这两件事上全力辅佐,不得违抗我的命令。”
道涉明白妖帝这是要自己绝对臣服,私事被拿捏在妖帝手里,他的心中总归有些不满。
见到道涉犹豫,九尾霄又说道:“只需要在这两件事上全力辅佐,你的私事我就会让它永远成为秘密。而马府那边,你也无需操心,我会让他们守口如瓶。”
道涉心中动摇了,毕竟只是两件事而已。而且马府一向与涂山交好,没理由不信。
“好,就这两件事上,我会全力配合妖帝。”
早就料到结局,九尾霄没有特别大的喜悦之情,微微颔首表示接受。而大珠前的京夏见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兴奋着扑扇翅膀忽上忽上,抖落一地羽毛。
“嘘——安静一点。辰时快到了。”九尾妖妖对京夏比一个嘘声的手势。
大珠呈现的景象在摇晃,一张霸气的圆桌映入眼帘。九尾霄缓走几步坐到上位,等待剩下八方势力的到来。道涉看到妖帝入坐,便也入席坐入右五 。
辰时已到,先来的是北疆氏烀,他一进宣事厅便大步走去,坐到九尾霄的正对面。大珠便看到氏烀完整的正面,他的眼中带了些轻蔑。
“妖帝到得挺早。”
“这是涂山,我理应到得早一些。”
接着两位大妖结伴而来,左边的大妖面色带些怒气,而右边的大妖却是面带笑意。右边的大妖曾和九尾妖妖见过,是树果山金刚。
金刚径直坐入右三,而左边的大妖则是与他分开,坐入左八。他的双手巨大无比,善铸造之术,是精炼山呲铁。
又两位女妖曼步而来,左边的女妖面容较为安宁,双目比正常妖大三分,是碧海流河主朝姝,朝姝步入右七。一同前来的另一位女妖则是坐入左六,她眉目姣好,是悬浮岛岛主伏晴。
马军随后前来,他行走如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脱痂,径直坐入左二。
入席之后并无交谈,九尾妖妖瞅见大妖们面色突然变得凝重,那是面对危险时克制不住的自然反应。看到从门口游进的螣拳,九尾妖妖瞬间明悟。螣拳光是静止挺立,嗜血的竖瞳就释放出巨大的压迫力,她无视任何,摇动着粗壮的蛇尾游到左四。
待到螣拳携带的恐怖气压稳定下来,众大妖心头暗自松了口气,本想直接奔入主题,却发现还有个空位。
谁敢来得比螣拳晚……
金刚问道:“这……妖医为何还没来?”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吴药匆匆赶来,脚步很急,但面上的喜意藏不住,“有件好事耽误了点时间。”
他入席坐上右一,却发现众大妖静默无言,没有谁在意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好事。
“咳——不知妖医喜从何来?”马军的语气利落干净,替他解了难。
吴药给马军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道:“我家娘子昨晚诞下一只雄性鬼面蜘蛛,可不是天大好事吗?”
九尾霄说道:“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金刚附和道:“第一胎就是雄性鬼面蜘蛛,祝贺妖医。”
悬浮岛岛主伏晴在心里暗骂道:“一群重男轻女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