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谷里紫色的凤尾花像一片海洋,而红莲则是在采摘开得最大最艳丽的凤尾花。
在她忙着摘花的期间,无始尊上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并未参与。
这十天,花谷受到了业火的摧残,又是被她辣手摧花,花谷里残花一地,早已不及初见时的惊艳。无始尊上并没有生气,又或许是因为他向来不会将情绪表露出来,所以红莲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红莲看不出来,不代表九尾妖妖看不出来。
如果已经知道一件事情的结果,从头开始又梳理整个过程的脉络。那么藏在阴暗处的情绪,即使不够清晰也会变得容易推导。
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九尾妖妖能够感受到无始尊上不是像表面那样波澜不惊,无始尊上看着紫色的凤尾花,但他眼睛里却没有焦点,就像透过凤尾花在看什么一样。
红莲的忙碌和挡不住的喜悦,跟无始尊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无始尊上的身影显得很有几分落寞。
九尾妖妖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了,当看到不知情的红莲在花丛中行走,时而因为挑到了艳丽的花而雀跃,九尾妖妖的心脏还是会抽疼。
单纯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像白纸一样的人,说的是未受欺瞒、未经利用,仍然存在的天真。而无知却显得有点愚笨,有点痴傻,让人听了觉得不舒服。
这两个词经常被放在一起,就像这一句,‘她只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孩子啊。’
九尾妖妖现在就觉得红莲很单纯、很无知,她很想上前大骂一顿,或者动动手也可以。
此时此刻,红莲已经摘了不少的凤尾花,她将全部的凤尾花捧到了双手里,才堪堪作罢。
“这么多应该就够了吧。”红莲向无始尊上问道。
“嗯。”无始尊上说道,“我先送你出花谷,接下来自有侍从带你去亢宿,我得去寻灵草了。”
红莲点头答应了。
梦境的画面一转,场景也被换掉了。
红莲被侍从带去亢宿,她的手里还有一大捧凤尾花。无始尊上离开去寻药,这次离开后便是永久的离别。她和他相识的日子不多,加上这练剑的十天时间,最亲近的不过就是两人静坐闲聊的那一个多月。
九尾妖妖看着捧着一束花,在侍从身后跟着的红莲,心里的情绪更加的压抑,她不想让红莲去见凤女。
那时候的红莲,在天界里最亲近的仙就是无始尊上,也是无始尊上将她带上的天界,对她来说无始尊上是很不同的存在。
若不是有这一份不同的心思,九尾妖妖也不会那么痛。
九尾妖妖很想叫住红莲,她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居然直接说了出来。
“不要去!”
按道理来说,红莲不应该听到这句话的,因为这是在梦境里,可是这个梦境不是编织起来的梦境,这是真实经历过的梦境。
不可思议的是红莲真的听到了,红莲转过身,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什么东西。她对着虚空里问了一句,
“你是谁?”
“我……是谁?”九尾妖妖轻声说道。这句话是她在问自己,带了些疑惑缥缈的意味。处在梦境中,这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都很清晰。九尾妖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分不清她到底去没去过妖界,分不清她到底是九尾妖妖还是红莲。
“不管我是谁,”九尾妖妖停顿了一下,“你都不要去。”
“为什么你说不要去,我就不去?”
红莲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是孩童式的发问,这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影射。九尾妖妖和红莲本来就是一体的,九尾妖妖明白,她只是单纯的问了一个问题。
“因为不久之后你会死去。”这是九尾妖妖客观的回答,没有任何恐吓。
“我会死?那……我会怎么死呢?”
任何人在遇到一个不愿说出姓名的人,这个人还危言耸听地说‘不久之后你会死去’这样的话语,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甚至还可能破口大骂。但是红莲相信了,而且她还认真的询问了自己的死法。
“身死形灭,大概就留一缕幽魂吧。”九尾妖妖伸出了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缕幽魂的大小。又想到红莲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红莲难得的沉默了一下,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凤尾花,原本有些灰败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既然你说的是不久之后,那就是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去把凤尾花送给凤女吧,这可是我摘给她的。”
“我都说了不久后你就要死了,你怎么还想着去送花?”九尾妖妖动了点怒气。
“这花本来就是要送出去的啊,要是死了送不了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我还活着,当然就得去送花。”
有人说过去是没法改变的,不是因为不能回到过去,而是那时的做出的选择必然有一定道理。
明白了红莲的道理,九尾妖妖沉默了。这个道理也许很多人没法明白,可是红莲是之前的她,她当然能够明白红莲心中所想。
红莲是一个单纯无知的耿直孩子。
即使有了这样的认知,但不代表九尾妖妖不生气。九尾妖妖心中烦闷越来越大,她不知道怎么排解一下。
她想起了九尾嚣,也想起了他平时的作风。遇到这种情况,想着他一般会怎么做。九尾妖妖想到了,她觉得这样做很不错,于是她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你这个傻逼。”
红莲听到这句话后,一脸愕然。
九尾妖妖看到这一幕,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心情愉悦了起来。伴随着心情愉悦,又一种情绪在她的心中散开。
这是想念的酸涩,如丝如影的在她心中掠过。
不知道九尾霄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涂山了,九尾妖妖发现想念就这么突如其来,没有给她一丝防备。
也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九尾妖妖心想。
此时此刻,九尾嚣的心情也很不好。
妖界的涂山,九尾嚣正像平常一样将伏羲琴召了出来。当他用手拨弄琴弦的时候,心情却没有向平常一样静下来。一个侍从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禀后卿尊上,金刚族又给女魃尊上送去了三个男人。”
“把他们撵走,那三个男人给我扔出去。”
自从九尾妖妖带回男人之后,各大妖族开始陆续的向九尾妖妖献上男人,数量不多,但是质量不错,还有的甚至全身裹着块布就抬过去了,说是刚刚用药浴泡完,对身体好,要尽快享用。
九尾妖妖身体可好得很,哪里需要什么用药浴泡过的男人。
九尾嚣已经撵走了好几波,没想到怎么快就又来了一波,九尾嚣皱了皱眉头,难道自己威慑不在了么,怎么又来一次疯狂送人的情况。
在九尾妖妖还没出生的时候,各大妖族就开始给九尾嚣送美人。在九尾嚣雷霆手段之后,早就没有谁敢再送美人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现在各大妖族又给九尾妖妖送男人。
好在九尾嚣都一并拦了下来。
“这几天九尾妖妖那里有什么情况?”
“禀后卿尊上,这几天女魃尊上……”侍从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想说,后卿尊上就是女魃尊上的哥哥,这种事情怎么说?
“快说。”九尾嚣明显很不耐烦,这些天他的心情都很糟糕。
“女魃尊上之前晚上还会回房间,现在……夜夜宿在人阁。”
夜夜宿在人阁?听到这句话,九尾嚣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当然没有谁会认为那是真的平静。
“下去吧。”
侍从起身退下。
九尾嚣将伏羲琴收了起来,夜夜宿在人阁,这可就未免有点过了。
。。。
白灵正在品茶,百忍调的一百多种新茶,都已经一一试过了,她从中挑了几种自己喜欢的味道。这段日子她一直待在百忍的房间里,这里的茶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更合她的心意。
白灵侧眼看着百忍,只觉得他怎么样都很好看,而且对她很是温柔。比如他会温柔的用手指绕着她的发梢,比如他会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比如他会温柔的亲吻她的嘴唇,比如他在床上的……
“咔。”房门被推开,白灵的思绪被打乱了。
九尾嚣大步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侍从跪了下来,侍从这才说道:“禀女魃尊上,后卿尊上到了。”
禀告还没到,九尾嚣就直接闯进来。
白灵对突然到来的九尾嚣颇感意外,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地上还有个跪着的侍从。她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房门也被侍从顺便带上。
白灵看了一眼九尾嚣,将脑袋低了下去,这毕竟是女魃尊上的亲哥哥,她没有把握能骗得过他。
九尾嚣将目光转向百忍,却在看到百忍的时候,眯了一下眼睛。
他明显感觉到了百忍现在的不同,百忍的神色之间竟然隐隐带了点傲气,那是蔑视万物的气场。九尾嚣身为妖帝之子,地位超然,只要一眼,他就捕捉到了这丝气息。
但是一个人类,不该有这种傲气。即使有些不长眼的人类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也会受到强硬的打压,直到将这种傲气踩到泥土里。
百忍起身跪在了地上,他将上身贴到了地上,是标准的行礼姿势。
“起来。”九尾嚣说道。
百忍将头抬了起来,眉目间的那股傲气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温润。这种温润是适宜的,既不卑贱到让人作呕,也和凌厉骨气无关,让人感觉舒适,作为一个玩物非常讨主子的欢心。
当百忍完全起身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似乎先前九尾嚣的判断只是一个错觉。
九尾嚣不会认为那只是错觉,但是他还没打算对百忍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能见任何男人。”
这就是软禁白灵了。
“不可以,”白灵惊恐的说道,“你怎么能这样?”
少女情窦初开,现在正是白灵最依赖百忍的时候,让白灵离开百忍,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哈哈哈哈,”九尾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出声,“没事,我会派侍从照顾好你的。”
房门被推开,九尾嚣的侍从走了进来,说道:“女魃尊上,请。”
“我不去。”白灵仍然在坚持。
九尾嚣眉毛轻挑,不想再跟她废话,直接狠狠地在她的脖子上打了一击,白灵晕了过去。
白灵被侍从带回了房间,不出意外的话,在九尾妖妖回来之前,她都会在房间里待着。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九尾嚣和百忍。
“你说——你活得过今晚吗?”九尾嚣对着百忍问道。
“后卿尊上又何必跟我生气,我不过是供主子消遣的玩物而已,只有被主人喜欢的时候,才能得些恩宠。”
九尾嚣淡淡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势也随着他的离开消散。
按理说来,白灵被九尾嚣软禁起来,百忍应该是最气愤的,而他平静得就像一汪湖水。百忍的琵琶骨在这些天已经被白灵差不多打通了,接下来即使只靠他自己残破的修为,也能慢慢将琵琶骨疏通。
奇经八脉已经通了,百忍原本的修为本来就没有散,他能感受到体内久违的力量。
他终于可以再次修行了。
百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杯茶味道很淡,刚入口时索然无味,回味却是香醇迷人,香气盈满口腔。就像是一颗炸弹,到了时间之后,就把香气爆开,让口舌感受到美味。
百忍抿了一口茶,眉眼上挑,隐匿的傲气此刻全部暴露出来,他的温润立刻被凌厉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