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亢宿大厅。
南越坐在椅子上,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越将焦急的情绪压在心头,她特意来到亢宿来就是来找凤女主上,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紫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南越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到凤女面前,行一礼讨巧道:“凤女主上,您回来啦?”
“等多久了,累不累?”
“不累,这有什么累的。”
“来找我有什么事?”
南越眼神错开放到别处,语气有几分少女的忸怩:“也没什么事。”
凤女轻笑出声,语气轻柔:“哦?你说的没什么事是什么事?”
笑声缓解了南越紧张的情绪。她一直以为凤女不好相处,相处后才发现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要不得。凤女平易近人,绝不是她臆想中的模样。凤女高贵的气质,更是让南越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是对凤女的一种亵渎。
南越眼睛忽闪问道:“上次您说过要封我为仙主,但是没说过具体时间。我想问问您,册封大典安排在什么时候,我好回去准备。”
凤女一眼看进南越眼睛深处,看到了那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渴望。
“这件事我和羽族族长们商量过了,大典举办的时间大概在十天后。卢昆祭袍我都为你准备好了,卢昆祭袍是军戎之服,不知道你喜欢吗?”
南越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凤女说的话。卢昆祭袍是何等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会不喜欢。立下赫赫战功的羽族将领,才能用滚烫的铁血献祭卢昆祭袍。在羽族,军士们都以能为卢昆祭袍献祭为荣,卢昆祭袍代表的是羽族军队无上的荣誉。
“真的吗,我能穿卢昆祭袍?”
“当然是真的。”
真的!凤女是真的要将卢昆祭袍给她。
南越心头涌起的欣喜情绪快要溢出,哼,那群贱婢说北冥就是她的下场,让她不要开心得太早。胡说,全是胡说。卢昆祭袍只有历代凤主才能穿,穿着卢昆祭袍出现在册封大典上,就意味着凤女将她摆到了和她平等的位置。如果她是用来代替北冥的,凤女为什么赐予她无上的尊荣,连北冥都没有这待遇。那些在背后乱嚼舌根的贱婢,说白了都是嫉妒。
这是她的机遇,她一定会牢牢抓住,那些眼红的贱婢,就让她们嫉妒去吧。她们说的话,她才不会听。
南越向凤女行一礼说道:“南越何德何能受凤女主上这般厚待,非死不能报答。”
“快起来吧。一件卢昆祭袍,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凤女将南越扶起,拍拍她的手说道,“不要再叫我凤女主上了,显得生分。”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
“我单字容,你可以叫我容姐姐。”
“容姐姐。”南越轻声唤道。
容姐姐,她这是有姐姐了?能疼爱她,为她遮风挡雨的姐姐?
南越有些羞涩:“我……我叫禺苇。”
“禺苇么,真是好听的名字。”凤女说道,“但禺苇不够大气。你身为羽族仙主,禺苇最好不要用了。”
是啊,禺苇这个名字她好久都没听到了。
“当然了,南越知道的。”
。。。
窗外夜色沉沉,凤女坐在桌前黛眉轻蹙。苍擎在她的身侧,低敛着眉眼,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不过是残留的星火,如今倒成了熊熊烈火。”凤女用指腹压了压太阳穴,“好在没糟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苍擎说道:“天帝今日将婚服送来了,主上要不要来看看。”
与天启的大婚,早在月前就开始准备,她病好了之后,更没有理由推脱。
大婚而已,在天界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身为当事者,她没有欣喜若狂的喜悦情绪,也没有即将成为人妇的焦虑。这些天天帝也没来亢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婚服么?不看了。”凤女瞥了一眼成山的礼盒,“跟我去看看她吧,顺便为她换个地方。”
她,指的是被关押起来的北冥。
北冥打小养尊处优,不知道天高地厚,从来没有受过苦,更别说牢狱之灾。北冥被关进天牢后,没乱发脾气,狱卒那边传来消息时,苍擎还不相信。当苍擎亲自去天牢后才确定,北冥确实不哭不闹,她望着墙角静静地发呆,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苍擎不是北冥,不知道北冥都在想些什么,也推测不出北冥都在想什么。
。。。
天牢的过道狭长,凤女和苍擎走过过道,在关押北冥的牢房前停住。
清亮的光芒从上方的窗口透进,北冥举着手对着窗口细看,她的手腕上有两道锁链,锁链的两端连在墙壁上。被锁链铐着,北冥没法沟通天地之力,更别说逃出天牢。
北冥睁大眼睛观察着手掌,动作有些痴傻,但她的表情极其认真,画面诡异的和谐。
“北冥,你看谁来了。”
苍擎的声音引起北冥的注意,她转过头来,侧着脸余光瞥见那抹紫色的身影。
“容姐姐,是你啊,你来看我了?”
凤女回道:“来替你换个地方。”
北冥痴痴笑道:“真的?你要放我出去了?你和瑾哥哥的婚宴我还能参加吗?”
“不能。”
北冥有些愣神,好不容易从这两个字的打击中缓过神来,轻声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容姐姐你才会不喜欢我了。”
“是九尾妖妖对不对,我不该和她交往过密的对不对。你不喜欢她,那我以后就不跟她来往。”
北冥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如果……如果你想杀她,我能替你去杀她。我知道我喜欢耍性子惹你生气,你要相信我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都能改的。只要是你说出口的,我都会改的。容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凤女叹了口气说道:“北冥,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北冥仍满怀期待地问道:“仙主和妖尊不该交往过密。是不是有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让容姐姐你难做。为了天界的声誉,你不得以才把我关起来,等风波过去后你会放我出来的对不对?”
北冥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凤女对苍擎说道:“你将她关进密室吧。”
看着凤女离开的背影,北冥大喊出声,状态几近癫狂,这些天她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一遍,将容姐姐所有的难处都想到了,但容姐姐什么话都没说。她不懂这是为什么,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容姐姐,容姐姐——你不要,不要走啊。”
在地牢里坚持了这么多天,她不哭不闹,她相信容姐姐是因为难言的原因才将她锁在牢里的,容姐姐一定会将她放出去。
但容姐姐离开时冷漠的态度,将她所有的幻想全部撕碎。
是吧,该面对现实了吧。她是真的被抛弃了,像一个无用的木偶,被随意地丢弃到一旁。
沉重又酸涩的滋味在心头来回的碾压,北冥能感受到心脏上的每道纹路,每道纹路都在抽疼,颤抖。她似乎都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的响在身体的每一角落。
痛,怎么能不痛。
北冥用手压住心脏部位,想要让疼痛减轻一些,只要能减轻一些都行。
哪怕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愚蠢做作。
身体仿佛被抽干所有的力气,北冥无力支撑瘫坐在地上。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飞掠地闪过,又被她狠狠抛出脑海。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容姐姐不可能打从一开始就利用了她。
她没有亲族,没有势力。什么都没有,容姐姐能图她什么?
但相反的,容姐姐给了她太多。
无上的尊荣,至高的仙术,这些都是她穷尽一生都触不到的东西。
这是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
她记得容姐姐对她的谆谆善导,也记得每次无法无天后容姐姐的宠溺偏袒。
只是惩罚,她认错,只要认错就行!
惩罚的手段有些可怕,但可怕也没关系,她只要熬过去就好。
熬过去,熬过去!
北冥拼命地把这三个字灌进脑袋里,心脏传来的疼痛才渐渐缓减。
牢门被打开,苍擎进到牢房里,将捆绑在北冥手上的锁链取下。
“北冥主上,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
北冥张开紧闭的眼睛,没法做其他多余的动作。
看到北冥这幅模样,苍擎心下不忍,抱住北冥瘦弱的身躯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滚烫的泪水滴进苍擎的衣领,一颗又一颗,砸在苍擎的皮肤上,灼热着她的心。
“没事了,没事了。”
北冥再也忍受不住,抱紧苍擎,大哭出声。
。。。
凤女出了天牢后,没有飞回亢宿,而是选择徒步走回去。
她的心情不佳,需要徒步散散心。
她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南越会取代北冥的位置,如果北冥仍存在世间,绝对是一个祸患。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心慈手软,只想关押北冥。
引九尾妖妖入死局,顺便再将北冥杀了才是她现在应该做的事。
杀掉北冥。
杀掉北冥!
她的眼神愈加冰冷,愈加高贵,愈加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