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神魔大战时期,这里是高单山的范围,无始是天界仙尊,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始一口就叫出她的化名,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无始肯定知道她就是九尾妖妖。
树叶几片飘落而下,无始从树间飞下,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手中没有拿剑,周身的仙气也尽数收入体内,不向外透露一丝一毫。
无始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站停,眼前的侍女眉眼稀松平常。这些天他暗中观察战场的情况,她太过低调,他也是过了几天之后才确定她就是九尾妖妖。他知道妖界有种幻术能混淆视线,将面貌气质完全改变。
无始对比一下之前的身高问道:“你长高了?”
九尾妖妖愣了愣神回道:“应该没有吧。”
无始说道:“好像比之前高了一两厘米。”
他们没有兵戎相见,更算也不上是朋友,谈身高这种话题有些过于私密。
无始本就寡言,九尾妖妖不说话,他们之间的气氛立刻凝滞下来。无始知道他和现在的她接触不多,统共不过几面之缘。而她的性子大改后,更是拒不承认以前和他之间发生的事。他和她之间的缘分太浅,轻轻一碰就会散掉。
“那位老媪,”无始顿一顿补充道,“她不是故意的。”
“……你都看到了?”
“我站在树上,恰好能看到。”
“……”小木屋很隐蔽,九尾妖妖以为不会有其他妖看到,谁知道被一个仙全程目睹了。
墨色的身影从她身旁走过,清冷的语调不着任何感情。
“跟我来。”
九尾妖妖望着他的背影,脚步却没有半分移动。
他微微侧过脸,声音带了些愠怒。
“你是害怕我在前方设下陷阱么,妖姬?”
九尾妖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怔忪和茫然,无始的情绪从来没有在红莲面前表露过,徒然见到他的异常,红莲残留在身体内的意识徒然翻滚,搅得九尾妖妖心中一阵阵酸涩。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但要是就这么跟他走,九尾妖妖又有些抵触。
不对,不该有抵触。他与她而言就是陌生的,抵触这种情绪不应该存在。
九尾妖妖跟上他的步伐说道:“走吧。”
无始在前方带路,他们间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这是九尾妖妖下意识保持的距离。跟在无始身后,她四处看了看,往这个方向走去,前方就是小木屋。
没出九尾妖妖意料,小木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无始走向前问道:“舒婆婆在吗?”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脚步声由远到近。
“外面的是小宣吗?”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双鬓斑白的舒婆婆脸上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对门外的无始说道:“在门外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快进来。”
看到老婆婆截然相反的态度,九尾妖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老婆婆对真正的妖兵爱搭不理,却对天界的仙尊态度和蔼友善。
舒婆婆眯了眯浑浊的眼睛,目光放到无始身后的平凡无奇的九尾妖妖身上问道:“她是你的侍女吧,看起来怪机灵的。这些天看你都是孤身,难得带个机灵的侍女,来来,也进来。”
九尾妖妖伸出手压了压脆弱的心脏,防止情绪起伏太大引起晕厥。她敢保证这位面容和善的舒婆婆就是刚才的那位凶戾的老婆婆,舒婆婆分明才见过她,看这情况怕是早就将她忘了。好吧,也怪她长得太平凡,老人家记性一向不好,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小木屋里陈设都有些陈旧,但很干净,看得出舒婆婆每天都在清扫,舒婆婆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又倒了几杯水递给他们。
看着杯盏中清澈的水,九尾妖妖开心地说道:“谢谢舒婆婆。”
舒婆婆回道:“谢什么哟,我这里只有山间的泉水,没有新鲜的鲜血。不能给你们新鲜的鲜血,你们不嫌弃就好喽。”
九尾妖妖说道:“鲜血哪有泉水好,泉水清凉微甜。”
舒婆婆脸上的皱褶颤了颤回道:“老了之后我不喜欢鲜血的味道,山间泉水喝起来可要比粘稠的鲜血畅快不少。”
“将一杯鲜血喝下去,鲜血进入胃部,猩锈味还在口里残留。”在这一方面九尾妖妖深有感触,“我也不喜欢鲜血的味道。”
“还这么小就有这么好的品味,不错不错。”舒婆婆哈哈一笑,又对着无始问道:“小宣呐,什么时候结亲啊?”
“咳——”差点被呛到,九尾妖妖将手中的杯盏离远了些。
无始面上倒是一副淡定,也不怪他没什么反应,这个问题舒婆婆问过很多次,但她自己却没什么印象。第一次舒婆婆发问时他还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问题被问太多次,此后舒婆婆再发问他都用第一次的回答。
“两情相悦便结亲。”
“唉——要想等到一位两情相悦的可就难喽。”舒婆婆摇了摇头感慨道,“在这世上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的事情多了去,哪能都碰到两厢情愿的。不都是一方主动,另一方再来慢慢回应。”
九尾妖妖点了点头,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
无始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她,觉得如今的她和以前好像也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性子倔了点。
“当初我和我老伴,才刚过几次面就订了亲事。结亲那天,我特意问他是什么时候看中我的,他说第一眼见面就认定我了。”
“他哪里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就看中他喽。”
“他年轻时生得可俊勒,将好多小姑娘都迷住了。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进了我的屋。”
“小侍女,你眼睛睁得那么大是不信吗。我都老都老了,难道还会说谎话哄你?”
“您别介意,我眼睛天生就这么大。”
“唉——知道你不信。”舒婆婆眯起浑浊的眼睛,往无始身上看去,“小宣身上有他的影子,他年轻的时候比小宣还要俊。”
“小宣呐,什么时候结亲啊?”
面对再一次的重复发问,无始耐心地重复一遍:“两情相悦便结亲。”
“要想等到一位两情相悦的可就难喽。”舒婆婆收回目光感慨道,“在这世上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的事情多了去,哪能都碰到两厢情愿的。不都是一方主动,另一方再来慢慢回应。”
望着舒婆婆一脸幸福的面庞,九尾妖妖觉察出了些异样。
“当初我和我老伴,才刚过几次面就订了亲事。结亲那天,我特意问他是什么时候看中我的,他说第一眼见面就认定我了。”
“他哪里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就看中他喽。”
“他年轻时生得可俊勒,将好多小姑娘都迷住了。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进了我的屋。”
“小宣呐,什么时候结亲啊?”
“两情相悦便结亲。”
舒婆婆又摇了摇头,想要继续说下去……
九尾妖妖明白那丝异样从何而来了,舒婆婆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到底是记性不好了,还是这辈子就只记得这一件事了?
“我……我东西落外面了,出去找找。”
九尾妖妖站起身,没去看舒婆婆沉浸在回忆里脸上浮现的幸福,也没去看无始的亘古不变的表情。吱呀一声,沉重的有些腐朽的门被她拉开。山间的微风拂面,吹散她眼角的酸胀。
走到小木屋前的小平地上,九尾妖妖默默地来回踱着步子。
踱步的时间有些久,足够将她被搅乱的心情平复。
“找到掉落的东西了吗?”
木门又吱呀一声,脚步声和无始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
“……找到了。”
无始没有再言语,越过她面前,继续向前走去。
就当九尾妖妖以为他就这么没入树林时,他转身问道:“舒婆婆的故事,你想不想听一听?”
九尾妖妖将目光移向一边,没有回答。
瞧见她的反应,无始收回视线,很快没入树林,连一方衣角都看不见。
九尾妖妖低着头沉默一会,向相反的方向的走去。山间的树林生得极为茂盛,日光渐稀。她飞上树顶,坐在树冠上分辨方向。
时近黄昏,暮色降临,一抹墨色的身影立在树冠上,即使刻意降低存在感,周身的风华气度却是掩不住。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看到是她,原本深邃暗沉的眼眸里生出一丝异样。
他以为她真的不想听,便径直飞上了树顶,没想到她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不是说不听?”
九尾妖妖站在树冠上内心惆怅,真是说想听也不好,说不想听也不好。
九尾妖妖随便扯了个慌说道:“我还没认真看过高单山的黄昏,想趁今天这个机会上来看一看。没想到你在上面……”
无始回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个性子,说出想听有那么难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九尾妖妖目光变得澄清,心中的纠结也不复存在。
“关于舒婆婆的事我挺好奇的,你能不能说来听听?”
黄昏起风,树叶沙沙作响,无始清冷的声音清晰地落入九尾妖妖耳里。
“神魔大战持续了很久,妖军粮食紧缺。作为先锋部队主力军的蛟蛇急需食物的补充,他们去山间寻找野兽。山间野兽的种类很多,蛟蛇最喜欢的就是肉质肥美的地鼠,舒婆婆就是一只地鼠。”
“妖军不吃化成人形的野兽,舒婆婆那时还未化成人形,被几只妖兵追杀。”
“她仓皇逃入地洞里,连续一个月都不敢出来,直到化成人形。”
“她遇到了一只妖兵。”
“那只妖兵不吃地鼠。”
“神魔大战之后,舒婆婆和妖兵就来到高单山,居住在这里。”
“……就这么完了?”九尾妖妖问道。
“他们两情相悦,足够了。”无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