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良是个有见识有担当的男人,他为了女儿乔晓静能够生活的幸福快乐,可以承受一切,也甘愿付出一切,即使是遭道全族人的打压和唾弃。
当乔晓静来到人世间的那刻起,父亲乔良和母亲春花就将有限的力量倾注在了女儿身上,他们幸福开朗的生活着,总是感觉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对年轻的夫妇时常彼此勉励,憧憬未来,永远都像两个朝气蓬勃的青少年。
遗憾的是,对乔晓静和母亲春花来说,这种美好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
就在乔晓静上学期间,此时她已经上完初小,正在距离家更远的中小学习,厄运突然降临在了乔晓静家,同时也降临在了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年身上。
一天,母亲将洗完的衣物晾在了院子里,不一会儿刮起了风来,西北风越刮越大,不一会就有几件衣物掉在了地上,母亲春花匆忙让父亲乔良将衣服挂进堆放杂物的房里去,自己则又提着脏了的衣物去河边洗。除非寒冬腊月,平时母亲洗衣服总是去河边。
母亲走后,父亲乔良拎着衣服弓着腰走进堆放杂物的房内,衣服尚未晾好,肆虐的西北风已经将这草房子吹得左右晃动,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父亲见形势不妙,抓着衣服正欲向外跑的时候,这房子如同一张巨大的锅盖坠了下来,将父亲严严实实压在了下面。
这乔良忍着疼痛和痛苦,不停地挣扎着,鲜血如同喷泉向四处溅射,他的手指头吃力的在地上扒着,拼命想从这厚厚的废墟中爬出来。
可恨的是,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眼前一片模糊的红,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乔晓静并未亲眼目睹父亲乔良惨遭横祸的情形,那时她根本就不再父亲身边,但乔晓静却在睡梦之中多次梦到了父亲惨死的场景,而且这一场景几乎伴随了她一辈子。
家里的顶梁柱惨遭横祸,对于乔晓静母女来说,就是天塌地陷。她俩总是以泪洗面,事过一年之久,乔晓静和春花还时不时独自伤神,泪水不断,生活过得黯然无光。
乔良活着的时候,一有农闲便会干些别的营生,虽不能说衣食无忧,但也能维持日常生活,总体来说,日子还过得去。而今孤儿寡母无所依托,生活过得甚是惨淡,已然显现出了衰败之相。
最可怜的还是乔晓静,她还是一个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但残酷的现实却必须要她提早来面对生活的无奈和苦难。
乔晓静原本是乔良和春花的希望,整天就像公主一样幸福的生活着,除过学业,几乎其它的什么事情都无需她动手,而今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竟然成了家里的重负---不但不会劳作,做主要的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每年还要伸手从家里要钱缴纳学校各种费用。
母亲春花跟所有西北乡下的妇女一样,除过操持家务,然后就是一门心思放在那几亩贫瘠的地上,没有别的挣钱手艺,只能期望庄稼长势好一些,风调雨顺,多收几斤粮食,将公粮交完后,留下口粮和种粮外,还能再剩下一些,贴补家用并供女儿晓静上学。
同时,母亲春花还利用农忙的间隙,把院子周边的荒地清理了出来,种了几绺韭菜、几绺白菜和包菜,还有巴掌大的一块白萝卜,虽然菜蔬花样不多,加之土地贫瘠,长势普遍不好,但也能吃上一阵子,倒是省不少的菜钱。
然而,这样过日子并非长久之计,村民们看到母亲春花一个人忙里忙外,还得供养一个学生,生活实在太辛苦了,便有人建议她再向前走一步,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人,起码也能替她分担点生活的压力,她觉得孩子还小,怕委屈了孩子,每一次都婉言拒绝了。
时间一长,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压力也越来越大,村民们都不忍心看到母亲不知疲倦的劳作,建议她再找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多,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多,最终还是架不住村民们的好心和生活的困累,同意若是有合适的男人可以考虑。
男女之事,历来都是最能引起人们兴趣的事情,特别是中年丧夫的寡妇,更是众人私议的话题,这些话题总也绕不开男女肌肤那类的事情,传着传着,这寡妇便成了荡妇,好像全村的男人都跟这女人睡过觉,好像这女人跟全村的男人都不清不楚……
对乔晓静和她母亲春花来说,她俩在这方面都是幸运的,一年多时间过去了,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包括那个张嘴就是是非的乔老四在内,竟然未听到一丝关于这方面的传言。
说实话,自从父亲乔良离开之后,母亲确实对婚姻感情已经心灰意冷,从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再婚的念头,后来生活所迫,又有那么多人劝说,那份坚持便也松动了起来。
经人介绍,一个四十来岁,从未结过婚的男人刘麻进入了母亲春花的生活。
母亲没有想着要举行婚礼,想简单走个过场就行,算是有了搭伙过日子的男人,族长乔宝财却认为这么做不妥:“晓静的爹遭遇横祸,给你们这个家带来了晦气,正好通过这事改一下运道。当然,即将成为晓静继父的男人刘麻毕竟至今未婚,太过简单不合适。”
母亲春花的态度就是无所谓,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至于排场,讲不讲都行。
村民们却都觉得乔宝财的话中肯,两方面都有所兼顾,应该“热热闹闹办一下”。
婚礼的前一两天,为数不多的村民不分男女老少都已经忙了起来,有的人全村上下找五尺大锅,有的跑来跑去搜集凳子和桌子,有的动员村民能够拿出些粮食和菜蔬,帮助春花将这场婚事应付过去,大家都很热心,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情在干。
老汉们则嘴中叼个长把旱烟锅子,在乔晓静家院子内外指挥年轻人干活。
一帮眼力好的老太太则拿着剪刀迎着窗外的亮光剪喜字、剪窗花,大红的喜字张贴在了墙壁上和各屋门上,顿时显得喜气洋洋;龙凤呈祥、观音送子等各种窗户相继贴在了窗户上,既生动风趣,又惟妙惟肖,更增添了吉祥喜庆的气息。
无知的小孩子们也竞相闹腾起来,他们就像遇上了过年一般,三五成群乱喊乱叫,东家跑西家窜,尽皆是好不热闹好不自在的样子。
黄道吉日终于到了,天蒙蒙亮,乔晓静家里外便热闹了起来。
拼桌子的拼桌子,生火的生火,抱柴的保柴,切菜的切菜……总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虽说村子里总共也就三十来户人家,但来参加喜事的人还真不少,大半村民都来了,足见乔晓静母女在这乔家村为人不错,人缘也不错,人们都乐意帮衬她们一把。
这乔晓静看着大小不一的桌子也就仅仅有三台,怎么拼凑都坐不下这么多的人,很多人没地方坐只能站着,她便自作主张,叫来了两个壮劳力,让他们将家里的四扇门板都卸了下来,将就着当临时饭台用,就这样一长溜的门板摆在了有些狭小的院子里。
“你真聪明!很多人都没想到这一招,就连我父亲在内。”乔宝财二儿子乔双喜站在乔晓静身边,痴痴的看着乔晓静,嘿嘿的笑着。
这乔双喜与乔晓静同年出生,相差不足三月,是个生性腼腆的孩子,反应似乎比常人慢些。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总是一副笑呵呵的神情,很多人都以为他脑子有问题,从今后发生在他身上的很多事情看,他一点儿也不傻,只是有些憨罢了。
“双喜哥,你可真会开玩笑。”除过她的父亲乔良,从未有别的男人夸赞过他,这乔双喜是第一个,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乔晓静哪里好意思与他多言,低着头去了厨房。
厨房里面,由于烧火用的全是刚劈开不久的柴禾,还未完全干透,只见锅下冒着浓烟的乌烟,站在锅灶边上炒菜的女人们一个个被烟呛得咳嗽不止,但为了不耽误乔晓静家的大事,她们一个手将围裙扯上来,捂着嘴,一个手炒菜,既未耽误速度,也不影响质量。
看到一盘盘冒着热气、飘着香味的菜相继端了出来,摆放在了这些坐在桌子和门板上的男人们面前,他们终于失去了定力,开始打起浑趣,惹得大家笑声不断,女人们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一个个捂着嘴跑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厨房里也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这时候,乔宝财大儿子乔得喜两个胳膊夹着两个黝黑发亮的大坛子,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众人面前,将这个两个大家伙放在了门板上,抓起衣襟擦着脸上的汗,村民们都知道那坛子里装的是酒,却故意逗双喜道:“双喜,你哥弄来的坛子里装的是啥,累成那样?”
乔双喜站在厨房边上,一直盯着厨房,似乎是在等乔晓静,他只瞥了一眼那两个大坛子,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打开不就知道啦?”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村西头的红杏靠在厨房门框上,淡淡的说道:“双喜一点都不傻!”
“两坛子高粱酒,足足有二十来斤沉,我一个人抱过来,能不累吗?”乔得喜双手叉在腰间,大口喘着气。
有个村民笑道:“你抱这么多的酒来,还不知道这新郎官能不能喝酒呢?”
乔宝财笑着说道:“咱就管不了这个,能不能喝酒,这得问你婶子。”
乔晓静的母亲并未吱声,倚着门框的红杏却不冷不热道:“谁都像你,酒桶一样。”
又惹得大家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