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墨殇猜不准东皇太一的心思,这样的最后一击,也是最后最大的希望。在潮汐一愣的瞬间,墨殇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和魂魄融进了潮汐的那一把剑之中,并将她的身体推开。在最后一刻,他嘴角上扬,露出了那淡然的笑容,那笑容之中有无尽的爱意,也有无尽的温柔。”
“潮汐何等冰雪聪明,在一秒钟过后就明白了古颜的心思,她最终还是逃了过去,只是这逃亡的路上,她的心是多么的如同死寂,千般滋味,万般痛楚,难以言表,滞留心中。”古颜缓缓开口,“三日之后,凄冷的夜晚,在她枯寂之海边上,在那个她踏进去一百年的深海之上,她停了下来,手中抚摸着那把棕色的剑,不知看了多久,那一眼,繁华落去,尘埃弥漫;那一言,隔着岁月,隔着尘埃。星空闪耀,苍茫长歌,她的心已经没有了任何牵绊。在她那止水一般的心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一百年的岁月流转。从一开始,到生命的最后,他为了她付出了所有,而她却还以为,他为了自由舍弃了自己。可是她又为什么要逃出来?在她的心中,只要能够与他相伴,哪怕千年的望眼欲穿,哪怕终年如一日,她也永远不会孤独,不会寂寞。”
“可是这一切早已沉寂于那神秘而绝情的深海之中,没有生色,也没有故事了。当故事演完,当岁月说尽,就只剩下了回忆了。没有了他,她一个人怎能独活,可是她又不愿白白浪费墨殇拼尽一生给他争取到的机会。她在这个世界之上走了一圈,了结了一些心愿,最终,还是要归于这里的,她的家就在这片海,她由这片海而生,也注定要在这里死去。”古颜叹了口气,徐徐开口。
“拿着那把剑不知望了多久,就像再看那温柔的面庞,不知摸了多久,就像难眠的夜的缠绵轻语,她留下了眼泪,那是平淡和释然的眼泪。悲情的眼泪她已经流了太多……在生命的最后,忍着剧痛,她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那不是一颗跳动的心,而正是一颗黯淡的石头,那就是梦海石,永远的梦幻。她将那一块石头融于剑中,那块石头与墨殇的魂魄终化作了一抹残魂,一缕执念,荡漾世间,与那剑融为了一体。而在自己的心脏被挖出的一瞬间,她也化作了一团飞舞的火,徐徐升起,又飘落到了那片海之中。只有那最后的笑容,多么温暖。”
说到这里,古颜久久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眼才慢慢睁开。
“而我,独行这苍茫山之时,偶然来到枯寂之海,在无尽的惆怅与枯寂的梦幻中,我碰到了那一把剑,和剑周身的那一个人。蓦然之间,十几年岁月,我知道了一切,也明白了一切。”古颜轻声喃喃。
听了这个故事,又或者悲凉,又或者凄美,花舞和流云都久久不能言语。
…
“潮汐如此深情,却没发觉在她的身边,有一个比她还要深情的男子,守候了她百年。而那个男子也没有想到,自己拼尽了百年甚至一生的救赎,对于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来说,只是飘渺云烟。”过了一会儿,流云终于淡淡开口。
“若是他们二人将心中的想法全都说出来,恐怕会在那深海之中,待一辈子的岁月吧。”花舞神色复杂,也是幽幽说道。
…
“其实,我心中依然有执念,或许死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在又一次的生面前,我生命唯一的价值,就是守候她的那一片海。若是真的碰上有缘之人,我也就会自行消散罢了。”忽然,一个掠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仿佛隔了岁月。
墨殇轻轻走来,拿着那把剑,也拿着属于他的记忆和灵魂。
“在新生之时,我给海兮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醉情,醉里梦情,睁开眼,情却在醉里。是啊,真恍若南柯一梦,可笑的是,我等了十几年,依然不能将醉情剑的真意完全悟透。”墨殇苦笑了一声。
“那剑本就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又何谈悟透?你自己创造那把剑的本意就是释然,却终究无法释然,这也是宿命的根源吧。”流云摇了摇头。
“是啊,创造醉情,却总不愿醒来,过去的海兮已经消逝,过去的潮汐却仍然在我的心中,我终究无法忘怀。今天遇到了你,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我相信你能够完成她最后的夙愿,在那片海底,她化作的地方,化作的一切,你要帮我好好看一看。”墨殇轻声开口,宛若呼唤一般。
“我定当竭力。”流云抱拳。
“如果你能够告诉我那些,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墨殇墨殇,终究还是要死亡的,化作那一把剑。而你,就是那个斩断醉情剑的人。”墨殇指了指流云,淡淡开口。
“我?”流云一惊。
“你我相遇也是有缘,况且你也让我明白了一些东西,只要你能够完成这些,我存在的意义也就没了,相信你对醉情的道比我理解的还要深,还要准确,我已经不能再苟活了,我相信你可以帮助我完成我和她最后的梦。”墨殇轻声开口。
“墨前辈……只是,我恐怕自己,不能完成这个重任吧,若是我不能完成……”流云抱拳,有些犹豫地说道。
“孩子,不知是什么,冥冥之中在我的感觉里,你就是这片天地的焦点,永远的焦点,未来的主宰。在你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一条纵横千里的剑道,虽然你现在还没有用它,但是,它却早就烙印在你的心中一般。这样的感觉,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妖皇曾经对我们所有人说过,在百年之前,他曾经说过,百年之后,我们妖界会面临一次史无前例的灾难,这预言在如今也已经应验。只是妖皇的那一句话,让我看到了你的影子。”墨殇幽幽说道。
“什么?哪一句话?”流云一怔。
“算了,红尘漫漫,有些事未必能知道,也未必能悟透。待你到达那里,一些事也许就会明朗的。”墨殇似笑了笑,抬起了那帽子,在那帽子之下,居然手一片虚无,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那半个脑壳,可怖而又凄凉。
“去吧,我终究,要忘掉一些东西吧。以这样的残存身体苟活了十几年,是时候不再逃避了吧。”墨殇转过身去,面朝着那漠然的阳光璀璨。
……
远方的一处山谷,时光流转,夕阳如虹,如血如刀,斩断了一切的梦幻,只剩下了悲哀。
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那山峰之上,望着那夕阳缓缓垂落。在他的身边,一个银发的男子同样背手而立,望着苍茫山的方向。
正是苏暮和帝俊,两位妖界的无上人物,两个同苦而悲情的人。
“他已经到苍茫山了。”苏暮淡淡开口,仿佛蕴含了无尽岁月。
“还真是快,就算是无极宗,也不能挡住他的步伐啊。”帝俊也是一笑,轻声说道。洒脱淡然之意倏忽间显露出来。
“无极宗又算什么,他们自认为自己可以操控这个天下大局,却偏偏是最先失败的一个,不过他们损伤了一个天蛇,无极的局才刚刚开始,恐怕他手下的另三个极持已经布下了局,等着他入网,六界的人也会在不久知道九龙神土的人还会存在世间吧。”苏暮缓缓开口。
“哼……我已经让轻萝出发了,六界中人不会那么早得到消息。只是你,为什么不把乾坤刃交给他呢?东皇最后的嘱托你都不去遵守,不怕我现在抢过来么?”帝俊依然笑着,任凭银发飞舞。
“妖圣大人,您不会的。恐怕您也明白,乾坤刃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必然会招进祸患,一旦他打开了那扇门,妖界剩下的所有人都会难逃他的疯狂魔爪,我这么做是为了妖界,妖皇那么做,是为了天下,而大人您选择站在我这一方,不就是为了妖界,为了一个永远的和平么,没有乾坤刃,他一样可以征服七界,只是没有了之中的一道关卡而已。”苏暮也是轻笑,淡淡说道。
“妖界欠了九龙神土和天道阁太多,而当年的九龙宗和天道阁也没有逃脱幽雪神城的掌控,只能说我不会让妖界的人在幽雪神城之前覆灭,而一旦他找到了幽雪神城,你必须把乾坤刃给他。”帝俊的面色忽地有些冷漠了来。
……
苏暮没有说话,忽然间,他的耳朵一动,只听得一阵笛声传来,如久远的天籁,飘飘渺渺,永恒地回荡在这山谷之中。
“走吧,该见一见她了。”帝俊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