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机看着这双清澈的猫眼,心中一寒,往后退了半步道:“做什么?”
嫦苏樱微微一笑,神情颇为骄傲道:“我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所以……你得叫我师姐。”
李鱼儿和墨天机闻言皆是愣了一下,原来这小鬼头心里藏得不止是改名换姓这一个鬼主意,嫦苏樱望着墨天机,墨天机望向李鱼儿,他比嫦苏樱大了六七岁,自是不可能认这个小鬼头做师姐。
李鱼儿道:“苏樱,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如果是师姐,就不可以欺负师弟,还要照顾师弟,你可愿意?”
嫦苏樱不回头,盯着墨天机答道:“好的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师弟,不欺负他。”
呃……
对于这个结果,墨天机显然难以接受,但他似乎也对这位先生的用心有几分了然,只好垂下头算是默认了。
李鱼儿未免墨天机尴尬,连忙对嫦苏樱道:“苏樱,既然你是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我们去镇上买点衣服吧。”
提到可以穿女孩子的衣服,嫦苏樱笑眼弯弯,又两三步蹦跶回李鱼儿面前,甜甜说道:“好哒,师父。”
白石镇上的东西不多,李鱼儿原本想着嫦苏樱喜欢红色,但挑不出中意的,最后替她选了一身鹅黄粉紫的衣衫,随后便带着嫦苏樱去了镇上唯一一家澡堂,挑了个单间沐浴更衣。
嫦苏樱本是性子好动,此刻却仍由着李鱼儿帮她收拾,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满满的期待,李鱼儿为她换上衣裙后,开始为她打理头发。嫦苏樱的内丹修为原本就不差,湿漉漉的长发,只运功片刻就干了,李鱼儿给她挑了些许额发,剪成刘海,接着又给她挽了双螺髻,用丝带缠绕做装饰,回去的路上又摘了两簇小花给她插到发髻上。
收拾妥当,李鱼儿刚站起,就被嫦苏樱拦腰抱住,只听她轻轻问道:“师父师父,你就收我一个亲传徒弟好不好。”
李鱼儿心中暗笑,自己能收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这运已经气顶天了,哪里还收得到第二个,于是她摸了摸嫦苏樱的头道:“好。”嫦苏樱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手,心满意足地跟着李鱼儿回到镜月湖。
最终,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就此出现在墨天机眼前,墨天机都快看呆了,嫦苏樱在他面前转了两圈,一拉裙摆,一脚蹬在石头上,一副老大的架势道:“以后我就是你师姐,所以呢,明天开始我教你练功。”
说是练功,也不过是满足嫦苏樱这个好斗份子的好斗欲望。
一晃五年过去,最初的五年中,前三年墨天机对嫦苏樱,基本是压倒性取胜。但这也是因为嫦苏樱收敛了许多,她真有在听李鱼儿的话,摆出一副小大人样,不滥用金鞭的威力。第四年上,嫦苏樱筑基成功后,形式就慢慢倒向她这边了,最终墨天机彻底成为她手下败将。
但打那之后,她也就没兴趣找墨天机作对手了,墨天机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点输给她。
而李鱼儿虽不擅长内丹,但以她的强大心识,在两人对招时,到也能看出不少问题,每每从旁指点二人,两个徒弟均获益不少,她还特别教了墨天机一些风水,并帮他将这些风水知识融入到器修中。毕竟,这声先生总不能让人白叫。
所谓教学互长,李鱼儿在指点两人同时,自己也开拓了眼界,增长了不少学识,师徒三人的日子过得到也充实愉快。
期间,李鱼儿也有跟嫦苏樱打听过叶阳柔德的事,嫦苏樱只知道几年前是有两个大哥哥来过,只是云傲天第一时间就夺了狩天弓,并要杀掉那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大哥哥,然后叶阳如意赶来救人。再然后,她就不知道这两个大哥哥去哪里了,应该是被叶阳如意藏了起来。
而这狩天弓也不知被云傲天藏哪里去了,但是有一次好像云城祭台里有冲出异常的光,嫦苏樱猜多半是与狩天弓有关,但很快云傲天似乎又转移了藏弓的所在,现在谁也不知道这把弓去了哪里。
李鱼儿与她对了对时间,云城祭台冲出异常的光,正是她封印器灵的时候。按照苏樱的说法,叶阳如意藏着叶阳柔德和叶阳诚,云傲天藏着狩天弓,这两人如今到是形成对峙的局面。
李鱼儿只好继续制造须臾阵法,以便来往卸龙山与镜月湖继续打探消息。这次刨狗洞她学乖了,多设置了几处,苏山雪樱下的小清新依旧保留,其余又秘密设置了两三处。
嫦苏樱见她来往权州如入无人之地,十分羡慕,便略略学了些浅浅的梦灵术,缠着李鱼儿要一同去权州。李鱼儿试着带她去了一次,她倒也乖巧机灵,到了卸龙山后就把十二关位置一一和李鱼儿详说。
又把她能知道的,云城周围一些被驱逐的魔修恶道的地盘跟李鱼儿说了说,看得出她在云城时,虽然年纪小修为低,但仗着金鞭和身份没少出去淘气。
如是到了第五年,李鱼儿减少了去权州的频率,开始在两个徒弟的帮助下,修整镜月湖——王三娘寿元将近,李鱼儿决定回去陪她住上几个月,然后把王三娘接来此地,度过她生命最后一段时光。
李鱼儿走了大半个月,嫦苏樱就开始按捺不住,她这几日假装在苏山雪樱下玩,实则想要暗暗解开禁制溜去权州玩。
她学内丹极具天赋,梦灵术却只有浅浅的皮毛,磨了十几天,终于松动了禁制,大喜过望,刚要往里冲,这禁制却又突然间加强了。
“不可能!”嫦苏樱跺了下脚道:“师父明明把赤鲤带走了……”她思索了一会儿,便向墨天机的天机冶庐飞去,一落地,便毫不客气得踹开院门道:“墨天机,你给我出来!”
墨天机似乎早知道她来,一副心虚的样子道:“师姐,怎么啦?”
“墨天机,你从不主动叫我师姐,现在这么自觉,肯定有问题!”
墨天机一副脑袋疼的样子,挠挠头道:“师姐,有问题的是你好不好,先生说过,她不在的时候,你不能用须臾阵法。”
嫦苏樱清了清嗓子道:“小孩家家懂什么,我这是要帮师父查狩天弓的下落,我要去云城,谁敢拦住我。”
墨天机被她说成是小孩家家,顿时无语,他又不善言辞,也不反驳,只道:“师姐,你就别乱跑了,万一被云城的人捉到——”
嫦苏樱嗤笑道:“五年前就捉不到我,现在还能捉到我?我问你,师父明明带着赤鲤走的,为什么你还能驱动阵法?”
墨天机道:“这阵法也不一定要用赤鲤驱动啊,先生让我造了别的法器,然后注入术法,用的时候稍微引动一下就可以。”
“师父偏心!”嫦苏樱说着立马金鞭一扫,把墨天机捆起来,开始搜身。
“师姐……你……你干什么!”墨天机虽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宅男,但被嫦苏樱这么上下其手一番,还是觉得无比别扭,慢慢涨红了脸。
嫦苏樱摸索了一番,瞪着他道:“原来是藏到神识里了,交出来。”
墨天机虽然已经打不过她,但却不是会在武力下屈服的人,索性闭上眼,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只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却觉身上一松,嫦苏樱已经撤了金鞭,气鼓鼓道:“我自己去白石镇玩。”便跑远了。
跑出了月亮山,嫦苏樱突然停住了,一拍脑袋道:“哎呀,我真笨,没有须臾阵法,不代表不能去权州啊,十里碑……”
嫦苏樱很快就找到了新乐趣。自从她胜过墨天机后,就没得架打,正闲得浑身发痒,如今该是找地方,挠痒痒了。
最初几天,墨天机只道她去白石镇玩,也没察觉她受伤。这些小伤对嫦苏樱来说,不过是运功半天的事儿。到后面几天,墨天机才发觉事情不对劲了,最夸张的一次,竟然有魔修追到月亮山附近,只是这魔修破不了阵法,又担心被小天竺僧人察觉,才悻悻离去。
再看嫦苏樱,一张花猫脸,身为女孩子竟然对脸上挂伤也不在乎,身上的伤更是严重,墨天机很清楚这个师姐,她打架从来只顾爽,不顾命。与他过招时,已算是十分客气且十分克制,从来都是点到即止。想必这些年压抑了不少打架的瘾头,乘着李鱼儿不在,到处挑衅生事。
器修师也算是容易受外伤的职业,所以墨天机对外伤的处理到是还在行,不过时间长了,嫦苏樱什么地方都能受伤,难免叫墨天机尴尬。
他这位师姐,原本在他下意识里,并没有太把她当女孩子看。但处理过几次肩膀伤啊,胸前伤啊,墨天机开始顶不住了,连忙传讯给李鱼儿。他很清楚,也只有李鱼儿能制住这师姐。
李鱼儿接到讯息后,无奈摇头,只得提前将王三娘接到镜月湖。
当她看到嫦苏樱那张脸上,还有小片血痂没掉,也是略心疼,略略训了两句后,就把王三娘介绍给两名徒弟。
嫦苏樱到是嘴甜,立刻叫了声姥姥,把王三娘叫得心花怒放,拿出在她那个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看的珠花,送给了嫦苏樱。墨天机见师姐这么叫,也只好跟着叫姥姥,反正都是长辈,尊重一下也是应该,王三娘又拿出了自己做的鱼干给墨天机,并不好意思地说道:“乡下人没见识,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嫦苏樱则完全没觉得王三娘土气,反而是多了个姥姥这件事让她十分开心,当即挽起王三娘的手,带着她到处逛起来。
墨天机则在李鱼儿身边略有些为难道:“先生,姥姥……毕竟是凡人……”
李鱼儿道:“天机,我明白你的担忧,修炼之地的地气,对凡人来说难以承受,容易消耗寿元,只是……我娘她真脏脉已现,已不再纳地气……”
墨天机闻言,神色黯了下来道:“先生……我明白了……”
无论凡人还是修真,活在世上都纳天地二气,只是修真的人,纳气多进食少,凡人进食多纳气少,当寿命自然结束时,先是不纳地气,真脏脉现,随后数日到一年内,再渐渐不纳了天气,就是寿命终结的时候。
王三娘此时看着健朗精神,竟是生命最后的回光。
李鱼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低低叮嘱了一句:“别让你师姐知道。”
墨天机点头,他也了解这师姐的个性,若是知道王三娘寿元将尽,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去救。但这是自然寿终,若强行挽回,反招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