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刚踏入大厅,老鸨就笑咪咪地迎上来。眼尖如她早就看见这位俊俏的小爷出手十分大方,直接扔给站在门口招客的姑娘就是每人一锭银子。不过应该是不喜平常的庸脂俗粉,让那些姑娘不必跟着。那些姑娘卖笑营生,自是懂得看人脸色,也没纠缠。
“这位少爷第一次来吧,不如去二楼雅间。我们这儿各样的姑娘都有,红姑我保证,定有能入得爷眼的。”
玉清若年纪小,又做仆人打扮,所以老鸨自然将她忽略了。这样倒好,省了一场大麻烦。就她那边说话边掉粉的老脸贴过来,云轻羽都有点蹦不住,更别说身后这位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小祖宗。
云轻羽原打算低调一点不引起注意,谁知刚靠近门口就有几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贴过来,气场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姑娘们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哆嗦,有位太过靠近玉清若的姑娘眉毛上还隐隐结了霜。
云轻羽慌忙掏出银子,让那些姑娘赶快散了。出门之前,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这小子怎么将班上的学生送去淮河里泡冷水澡的。一剑一个,跟下饺子一样。
“玉瑾同学,我们这是来除邪的,万事得隐忍。”云轻羽传声道。
玉清若歪头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不过还是传音应了句“好”。其实刚才她不过是嫌弃那些女子身上香粉味道过浓,想着将空气的温度降了就可以把气味压一压。
二楼的装潢较一楼要奢靡,连门窗上的雕花也镶了一条金边。这层是独立包间,隔音效果还算好。没有了楼下的喧嚣和脂粉味,玉清若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云轻羽也是松了口气。
红姑腰肢一步一扭地领着两人往西边的走廊走,边走边道:“爷今天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小蝶姑娘正巧得空。爷是第一次来可能不知,小蝶姑娘是我们海棠楼里最热手的姑娘,约她的客户都从秦淮东排到秦淮西咯。不过小蝶姑娘就喜欢俊的,所以红姑我今儿个就做回主,把其他客人都往后推一推,成全了爷和小蝶这段缘……”
呵,还真会说,玉清若在心里暗暗吐槽。云轻羽听得也有些尴尬,忍不住用食指点了点鼻尖。他有点后悔带玉清若来了,孩子才这么小,竟让他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三人走了一段路,经过一处的时候雕花木门忽然打开。一绿衣男子从房内踏出,前脚还未着地,披肩长发被人从后面拽住,人又跌了回去,紧接着传出“啪”的一声脆响。
“爷让你弹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个**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人家称呼你一声‘慕琴公子’,你就真成公子哥了?”
云轻羽侧头看去,只见一锦衣男子压制着刚才那名绿衣男子,嘴里说着侮辱难听的话。
那名绿衣男子生的极好看,一双瑞凤眼隐忍含泪,水绿色的衣色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羸弱白嫩。他躺倒在地上,左脸上的五指红印异常刺目。如此楚楚可怜的姿态,连云轻羽都动了恻隐之心。
红姑尖叫了一声,急忙过去劝架:“王公子请息怒,不知慕琴何处得罪了公子,红姑我在这儿给他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回儿。慕琴你也是,还不快向王公子道歉认错!”说着,她给了慕琴一个眼色,要他服软。
绿衣男子紧抿双唇,硬是不哼一声。
锦衣男子见状火气又上升了三丈,左手钳住绿衣男子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问道:“爷再问你一遍,《蝶戏牡丹》你是弹还是不弹?” 言毕,右手高高扬起,只要对方敢说半个不字,这掌下去定要将他打晕。
慕琴咬了咬唇,一字一顿道:“我不弹!”
这首曲的词极其露骨,他是宁死也不会弹的。娘亲说过,即便深陷泥潭,也不能没了风骨。寻常风月之曲尚且能弹,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岂可弹奏?平白玷污了鸣泉(慕琴那把七弦琴的名字)。
慕琴闭上眼睛,咬牙等待对方的发难。然而那预料中的一记耳光没有如期到来,反而听到“啊哟哟”的叫疼声。他睁开眼睛一看,那王公子趴倒在地上,背上站着一个仆童打扮的少年。
“这位大叔是在玩打山贼的游戏吗?小鱼可喜欢玩了,每次都能打得山贼嘎嘎叫。”玉清若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还在他身上踩了踩。
王公子挣扎了几下,却没能将背上的小子抖下来。
“云公子,这……”红姑一脸为难,一个是常来的财主,一个是新来的大财主,得罪那边都不讨好。
“小鱼,别闹。”云轻羽说着,向玉清若招了招手。
玉清若撇撇嘴,不过还是听话地回到他身侧站定。
王公子从地上爬起来,放了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玉清若将慕琴从地上扶起,从袖中拿出一乳白色瓷瓶放到他手中,道:“这是驻颜霜,可消肿祛瘀。”
“你这仆童倒是会体贴人。”跟刚才那装愣卖傻的粗鲁劲一点都不同,红姑笑说道。
云轻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娃是不是个颜控?忽然这么热忱,又是拉小手,又是送驻颜霜的。
“慕琴,还不过来谢过云公子!”云姑对慕琴催促道。这小子平常还算机灵,是被打傻了。那王公子也是,一喝多就发酒疯。
“对啊,今天幸亏有云公子,不然奴家,还有慕琴都不知道如何收场了。奴家多谢公子替我们解了围!”说话的是莺莺姑娘,当红名妓之一。
她擅长歌舞,王公子揭了她的牌。王公子虽然跋扈,出手却十分阔绰,她是很乐意伺候的。然而坏就坏在他指名要慕琴一旁伴奏。这慕琴确实颇有才华,弹琴作曲不在话下。可惜偏偏男生女相,容貌迤逦,风华盖过了楼里的姐妹。在这种地方,这等容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今天这等闹剧也不是头一回,早就见惯不惯了。幸亏眼前又来了个金主,还长的这般俊俏,得好好把握住了。
云轻羽并不知人家姑娘的想法,只是侧身躲开了她的靠近。他是来查案的,又不是真来找姑娘的。
莺莺也不恼,身体柔若无骨地一歪,就要倒进对方的怀里。云轻羽又是一个侧身避开,好看的眉眼渐渐浮上不耐烦。莹莹一看,知趣地站直了身体,笑呵呵道:“公子莫要生气,不如坐下来喝上几杯,莺莺给您跳支舞助兴。”
云轻羽已经感应到了那股邪气就在附近,哪有心思看什么歌舞,正欲拒绝。玉清若却抢先回答道:“好啊,好啊,小玉最喜欢看人跳舞了。我还要这位漂亮哥哥弹琴,一定很好听。”
“好好好,红姑我这就去命人备酒菜。”说着,人已经踏出了门槛。他不怕人赖账,秦淮云家谁人不识?他跑了,就管云家要去。更何况,这位爷出手那么阔绰,年纪又轻,怕是背着长辈偷溜出来长见识的小少爷,哪敢真的惊动家里人?
红姑的眼睛还算毒辣,云轻羽自然不会因为逛窑子赖账而惊动云家,不然他这叔祖的脸往哪搁。唯一看错的一点,就是他的年纪罢了。今年七十又一高龄的他,看起来就像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再加上修士常年闭关,一打坐就是十年八年的,阅历赶不上年纪,不活个几百岁也成不了人精。如果按尘世中打滚的时间来断年岁,玉清若不比他逊色,这也正是她无法将他视为长辈的原因。
云轻羽一脸无奈的看向玉清若,后者却已经牵上慕琴公子的手。不,不是牵,他还摸!云轻羽彻底傻眼了。虽然知道这小子喜欢美人,但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大胆,直接上手了。看来钟言说他跑去桃花阁偷窥的事真没冤。这小子眼里只有好看跟不好看,根本不懂矜持和礼规。这样下去还得了?回去以后必须单独给他开一门礼节课程!
玉清若丝毫不在意云轻羽的目光和想法,拉着慕琴的手道:“你的脸都肿了,不如我帮你上药?”说着,从对方手上拿过拿瓶驻颜霜。一打开,一袭花香扑面而来,不浓郁,闻着沁人心脾。
慕琴见他真要上手,急忙抢过那瓶驻颜霜道:“我自己来就好。”
虽然知道自己的容貌招人待见,但这小仆童也太热情过头了,不免心生了几分警惕。尤其是眼前这两人气度不凡,一点都不像寻常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也不像那些自诩风流酸腐文人。恐怕他们是冲着最近的几桩离奇命案而来的。打从江闵出事那天起,官府就盯上了海棠楼,不过没查出来什么而已。
云轻羽已经看不下去了,向玉清若招手道:“小玉回来,别闹。”
玉清若瞅了他一眼,别过脸继续与慕琴攀谈。这是百年难遇的变异冰灵根,凌天阁就师尊和她,噢,不,现在就剩师尊一人了。她如今是火灵根,月殿的功法根本无法正常使用。如果师尊飞升上界,那么他们这一殿功法将失去传承。所以刚才在她刺探慕琴虚实的时候,发现他是冰灵根,于是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