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琴钰进了侯府,被安置在西边独立的院落。小侯爷对这个如玉的男子疼爱有加,有什么好东西必定先往这边送。为了讨欧阳琴钰的欢心,小侯爷甚至把西院里多少名贵的花草都拔除,全部种上四季常开的月季。只因他跟他说:喜欢月季朴实不争的美。
欧阳琴钰非常聪慧,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然明白在侯府小侯爷就是他和沐风唯一的依靠。曾经是青楼花魁的他,姿容极佳,气质超然,又曾学过一些龙阳秘术,很快就让小侯爷为之痴迷。
欧阳琴钰的得宠,让身为义子的欧阳沐风也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小王爷风流不羁,却只与正妻刘氏育有一女,其他姬妾皆无所出。他是真把小沐风当亲儿子看了。欧阳沐风同时得到了欧阳琴钰和小王爷的两个爹爹的父爱,坎坷的童年渐渐拨开云雾,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小侯爷的正妻刘氏出身名门,识大体,同时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在大家族出身的她,自然不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幼稚的想法,更不会奢望能独占丈夫的心。她懂得侯门深院的生存法则,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小侯爷少年风流,喜欢美人,每年都会往东院添加一两房姬妾。但是这些美人也就宠极一时,之后又有新人替旧人。与其让丈夫在外头胡闹,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将这些女人接进府里,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此小侯爷说要取一个男子做妾,她也依了。男人不能生育,对她的地位不会造成威胁。她以为小侯爷不过玩玩而已,等那股新鲜劲过了,再将人打发了便是。
住在东院的其他女眷们也是这样的想法。毕竟男子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带把的,能有女子美好吗?
她们还曾嬉笑着打赌小侯爷这兴头能管多久,还讨论起欧阳琴钰被抛弃之后的悲惨下场。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小侯爷对于西院的热忱没有随之消淡,反而越来越浓烈。这半年以来,小侯爷夜里都留宿在西院,一次都没去过东院,众女眷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们不能直接跑去西院撒泼,只好一起找上了刘氏。刘氏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冷哼了一声。往日里明争暗斗,往死里互掐的这些女人,此时倒是齐心。
刘氏自然不会因为她们的抱怨,而直接去触自己丈夫的霉头。她带着众女眷一起去了颐养院,老夫人住的地方。
老夫人早已在下人那听说了小侯爷独宠男妾之事。如今听了众女眷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告状,心里更是有了一番计较。她不在乎儿子喜欢玩男人还是女人,但绝对不允许影响子嗣繁衍的事情发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能再纵容儿子继续犯错。
她打发了众人,只留下刘氏商讨对策。婆媳俩屏退了下人,在屋里密谋良久,最后达成了共识。
三月初七那天是个好日子,老夫人领着众女眷去庙里祈福。欧阳琴钰作为男妾,身份颇为尴尬,但也在随行之列。老夫人还特许他一人独立一辆马车,以示照顾。去祈福的都是家眷,欧阳沐风没能跟去,留在府中等候。
六辆宽敞的马车载着侯府女眷,在几十名护卫前后簇拥下出发。欧阳琴钰向小沐风挥了挥手,让他不必相送,好生在府里等着。小沐风看着他放下帘子,依依不舍地跟着马车后面跑了一段路。直到马车马车渐渐走远,消失在拐角处。
欧阳琴钰透过竹帘,依稀可见那个小小而倔强地身影。自打进了侯府,父子两人还从来没分开过。这承恩寺离侯府有点远,少不得要在庙里过夜,他还真不放心小沐风一个人留在西院。欧阳琴钰万万没想到自己此去竟成了永别。
欧阳沐风夜里做了噩梦,梦见爹爹出事了。他一大早便拍到侯府大门前候着,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爹爹。三月的天还有些冷,他出来的急,身上衣服很单薄,弱小的身板在晨风吹拂下瑟瑟发抖。守门的护卫看不过去,好言相劝他回府里等着。小沐风摇了摇头,坚持在这里等着爹爹回来。
申时过半,侯府家眷的马车缓缓走近视线。可是回来只有五辆马车,独独不见欧阳琴钰所乘坐的那辆。他追问众人爹爹去哪了,那些人告诉他那辆车的马在途中受了惊,连人带车跌进了深谷,怕是凶多吉少了。
欧阳沐风自是不信,别人都好好的,唯独他爹爹的车架出了问题?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放下狠话道:“你们最好祈祷我爹爹安好,不然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众人没有把一个小孩子的话当回事,有些甚至嗤之以鼻。侯门深院,腌臜事多了去,不过死了个男妾,又是没有任何背景的男妓出身,谁会在意?
欧阳沐风那天便离开了侯府,一路循着马车的踪迹去寻找欧阳琴钰,最后绝望地跳下了欧阳琴钰坠崖的山谷。然而他大难不死,被当时的五毒教教主百毒仙君所救,并收为亲传弟子。
邪教之人行事怪异,手段毒辣,培育弟子是走非常之道。欧阳沐风趟过尸山血海,在众多弟子之中脱颖而出,得到百毒仙君青睐,被封为五毒教左教使。
他在五毒教的地位稳固之后,出山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琴钰爹爹报仇。侯府当年在欧阳琴钰出事之后,小侯爷出了家,早就败落了。如今这些女眷忽然失踪,当地官府备了案,之后便不了了之。
五毒教杀人无需见血,几幅毒药下去教人生不如死。那时老夫人已经过世,逃过了一难。刘氏对当年的罪行供认不讳,其他女眷也知内情。她们冷漠地看着欧阳琴钰上了动过手脚的马车,看着他随着狂奔的疯马连人带车坠下山崖。
欧阳沐风得知真相,痛苦不已。虽然他早已猜到,但从这些人口中说出,如同当日的情形重现于眼前,令人十分的悲愤和绝望。
他没有杀她们,而是将她们一个个做成药人,放在笼子里养着。他要让她们每一天都活在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情过去多年,他依然没有放弃寻找欧阳琴钰。当年百毒仙君带他去过谷底,只发现了车架的碎片和白马的残骸。也许,即便希望很渺茫,他也宁愿相信爹爹还活着。只要活着,哪怕天涯海角,总有相见之日。
每月的初七,欧阳沐风都会去山谷那里转一转。他期盼着某一天,爹爹就会忽然出现在眼前。不过多年过去,欧阳沐风都扑了空,内心变得越来越阴郁。
三年前的某个初七,他遇见了一身男装的上官若。那人就站在银杏树下,白衣墨发,风华绰绰。欧阳沐风一晃眼,以为是欧阳琴钰。他正欲上前,那人却发现了他,两目相对,方知不是。不过就那一霎那的回眸,他已为她心动。
上官若就是那时候惹上了欧阳沐风这个大麻烦,怎么甩都甩不掉。她有问过他喜欢她什么,他说她像他爹。好吧,妥妥的恋父情结。
不过当时上官若身上的桃花债不少,也不在意他的纠缠。人道是‘债多不愁’,桃花债不也是债么。
上官若身边从不缺美男子,可是她一心都扑在赵寒身上,其他人注定是要落空的。欧阳沐风也不灰心,一路痴缠。有一次,正当上官若和赵寒花前月下,情意绵绵之时,他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上官若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上去就一顿暴揍。之后,只要是欧阳沐风出现的不是时候,二话不说继续暴打。
……
上官若回思着前身的记忆,觉得那个时候的她简直帅呆了。尤其对待色狼这点,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成效。
从飘散的思绪中回过神,上官若将过莲池的方法向赵祯禀明。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她把自己恢复部分记忆的事说了出来。
“欧阳沐风的娘亲闺名荷花,因此他做了左教使之后,便让人在五毒教外围造了这片莲池。至于五子棋,乃是他儿时生父慕容钦与他常玩的游戏。”上官若大概说明了莲池关卡的由来。
“哦?想不到欧阳沐风连这些都告诉你,看来你们的关系……”唐玉儿故意把话说的隐晦,大有心照不宣的意味。
“这有什么?某些人对付男人的手段高着呢!”
一路少话的赵欣忽然接了话,让上官若既愕然又难堪。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最终把话都吞进肚子里。毅离的事是她处理的不好,因此才让两人之间姐妹的情谊产生了嫌隙。她心里有些难受,亲妹妹恨她,好姐妹也与她决裂。
赵寒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在颤抖,于是将手收得更紧。他低头附在她耳边道:“不必理会别人说什么,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
是的,有他在,此生复何求?
赵欣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毅离。只见他淡漠地注视着前面的莲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根本没注意这边小小的闹剧。她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欣喜的是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上官若身上,失落的是他也没看过她一眼。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为什么那人却丝毫不在乎?哪怕只是一个回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