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亮光从楼梯的尽头传来，玄月心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了，三天的时间里，她一直走在楼梯上面。一开始她还注意着楼梯的拐向，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她就彻底的放弃了。
天知道当初祭司建立这些楼梯是做什么用的，她是已经算到了会有后人去到她面前吗？若不是她知道祭司也很惊讶到她面前的是自己这个人类，她都要怀疑祭司是不是给了她一条最曲折的路线。
楼梯不仅是左右的拐动，还有上下的走向。
终于见到了亮光，玄月原本塌着的脸才有了半点的一样。还好最终还是到头了，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个鬼地方了！
脚下的步子加快，玄月蹬蹬蹬地就踩着步子不踏上了最后的一阶台阶。一道强光刺的她一下子也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将眼睛闭紧，耳朵中却传来了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鸟儿鸣叫的声音。
头一次，她从心底那样的喜欢这些声音。
“竟然有人会到达这里。”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的惊讶，听得玄月整个人都震了震，本来还紧闭着的双眼，一下子就睁开了来，直愣愣地看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颗看不到顶的大树出现在玄月的视野之中，树干粗壮，树根从地底破出，露在了地表。根须盘绕在一起，高高低低，粗细不一。有着古色的藤蔓从树干上面垂下来，垂落在地上，又开始了生根发芽。
红色的树叶，宛若燃烧的云霞，充斥在树枝上面。一团拥着一团，簇拥在一起，竟没有露出半点的空隙。
“是你在说话？”斟酌许久，玄月才犹豫着开口。除了眼前的这一棵树，她实在是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
偌大的树干左右的晃动了一下，树上的红叶纷纷的从枝头飘落，红叶顺着风吹起的轨迹经过了玄月的身边，最后落到了玄月的脚下。站在漫天的红叶之下，玄月忽然有种整片天空都被烧碎了一般，一块接一块的往下掉。
落在地上的红叶并没有静静地躺在那里，而是在风的旋转下，渐渐的聚集在了一起。
玄月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个虚妄海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之前她莫名其妙就掉到了洞里，然后就碰见了一千年以前精灵族的祭司。现在她又看见了一堆红色的树叶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老太太。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她感觉她的思维已经快要跟不上了。
“那个……老人家您好。”玄月抬起右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她面前站着的老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长袍庄严的模样，简直比她作为大长老的那套衣服更加庄重。不是艳丽的红色，而是一种稳重的暗红色，穿在老人的身上，增添了不少的气势。
满头的银丝被盘在脑后，一根血色的玉簪落在了发髻之上。
“司家的女儿？”
之前还是兴趣盎然的模样，在老妇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玄月的整张脸都发生了变化。变脸的速度，恐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一脸警惕的看着老妇人，“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怎么，小丫头还不想承认？”老妇人右手手心向下，手掌微微的向上提了提，一根红棕色的拐杖便破土而出，正好撑住了老妇人的手。“身上有着残月的气息，不是司家的女儿，还能是哪家的。”
肯定的语气，讲出的话，也不容玄月反驳。
“瞧你身上的这气息，看来《揽月决》在你手里头还是有点价值的，能够跨越前三重天，虽然四重天的实力不稳，却也值得夸赞。”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到了玄月的身边，伸出枯木般的左手，拍了拍玄月的肩膀。
“不错的小家伙。”
玄月对着老妇人的目光由一开始的警惕变为了如今的恭敬。能够在她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就认出她体内怀有《揽月决》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而且她看这个老妇人，似乎对她没有什么恶意。
“前辈您是？”壮着胆子，玄月侧头看着身边的老妇人。明明已经是一副老态的模样，却不会给人垂暮的沉重感。似乎生机在她身上，从来都没有枯竭过。
“你说老身？老身不是谁，只是一棵树罢了。”
一棵树？玄月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虚妄海内的树，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那一棵？
“您知道天青女吗？”
老妇人楞了一下，突然就哈哈的笑出了声，看着玄月的目光也和蔼了许多。“司家的丫头，你来找我，却又问我知不知道我，真是糊涂的丫头呀！”
嘴上虽然说着玄月糊涂，但是眼中满含的笑意却让玄月有种温暖的感觉。
原来是自己糊涂了，明明要找天青女，如今人家站在自己面前，她却又认出来。真是一个好大的乌龙！
“晚辈之前冒犯了，还望前辈赎罪。”既然已经找到了天青女，那么她这趟虚妄海之行，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晚辈玄月，奉家师沉渊子之命，将此物交送给前辈。”
说着，玄月就从须弥戒中取出了装有乌山石的盒子，腰身微微弯曲，双手捧着坦木盒子，举在了老妇人的面前。
天青女转头看了看玄月双手捧着的盒子，迟迟都没有讲话。右手扶在拐杖上面，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似乎是在考虑着是否接受。
“你拿回去吧。”
玄月猛然抬头，诧异的看着天青女。这又算是什么意思，自己迢迢千里，经历了生死才走到这里。现在好不容易冒着被精灵追杀的危险站在她面前，她却不肯接受乌山石！
之前送长生祭的时候，无涯子可是没有拒绝说让自己拿回去。
“师父有命，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乌山石送到您的手上。”语气带上了几分强硬，如果天青女不肯收，她回去是该怎么跟师父交代。“还请您收下。”
天青女依旧固执的摇了摇头，“我不会要的，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但就算你说出花儿来，我都不会收下乌山石的。”
“为什么？”急忙跨了上前，玄月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青女，“您不收下的理由呢？是什么？”
“你师父他，有跟你解释过乌山石的意义吗？”没有回答，反问玄月，天青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孩子。
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不过只是一个送东西，需要知道被送东西的含义吗？
天青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红叶随着着她的情绪，不断地变换着旋转的弧线。天青女身子笔直地站在了玄月的前面，目光忽明忽暗。
半晌之后，天青女苦笑着开口：“真是天道轮回呀……没想到你身上，有着这样神奇的经历。”
脊梁骨忽然有着莫名的凉意，似乎在天青女的目光下，她身上所有的秘密都被看光了。近乎于赤裸裸的目光，看得玄月不得不侧了侧身子。
“转生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多少大能者，因为没能跨出最后一步，都想要转生重新再来。可是天地有序，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转生的。你也是有大机缘的人，转生到了同族的血脉上。”
说着，天青女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是，你身上既然有着残月，转生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您似乎对我家族的事情，很了解。”不仅仅是天青女，还有之前碰到的祭司，似乎都对司家，有着充分的了解。她知道司家曾经是一个大家族，但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却没有人可以解释。
一说起与司家有关的事情，玄月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一路上聂风虽然没有说，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们这一路走来都不平静。起码，不像她表面看到的那样平静。
从延庆镇离开开始，她就时不时能够感受到有人在跟踪他们。最让玄月不安的事情，就是聂风会在半夜的时候消失，然后在凌晨时分归来。
她没有询问聂风到底去做了什么，因为她时常能感受到聂风的疲惫，以及他身上微弱的血腥味。
这种情况一致持续到他们进入大荒漠，被人跟踪的感觉才渐渐地消失。
“如果您知道，能不能把您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一开始天青女就没打算在玄月面前隐瞒，毕竟她知道的也不是什么机密。“司家在那场混乱之后，就分为了两脉，你是哪一脉的子孙？”
玄月被问懵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司家有两脉。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司家只有延庆镇的一脉。哪里还有第二个司家？
正纳闷不知道该怎么跟天青女解释的时候，玄月忽然想起了长清山的司沁。
“我应该算是两脉的合体。转生之前，我是延庆镇司家的嫡女。转生之后，我是长清山司沁的女儿。”
天青女并不认识什么延庆镇，也不知道长清山司沁是谁，但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神之中，她知道她可以相信这个小姑娘说的话。
“两脉的合体，看来司家又要发生有趣的事情。”天青女点了点手中的拐杖，6目光变得渺远起来，“老身年幼的时候，天启还是一片山海。那个山海交连的时代，就是最初的洪荒时代。”
看着天青女脸上慎重而沧桑的神色，玄月忽然有了一种感觉。或许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去接触这个世界古老而被人遗忘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