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玩到晚上,水乐拉着他去路边的面馆吃饭,边吃边聊,祝扬灵说了一通之乎者也,长篇大论,上到天地,下至国家,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水乐笑得前仰后合,说:“你这家伙,真是可爱。”
祝扬灵脸羞得通红,说:“姑娘……姑娘谬赞了,子曰:君子……”
水乐再也绷不住,捂着小腹咯咯笑起来,说:“祝兄啊祝兄,你……你真是极品。”
于是,整顿晚饭,水乐都是边吃边笑,笑声宛转悠扬,几乎可以绕梁三日,而祝扬灵则面色羞红,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说什么。吃完面后,水乐拉着祝扬灵跑出饭馆,去附近的桥上赏月。
半路上,两人不经意间瞥到,在路边的一条小巷里,几个粗野壮汉正在抢夺一位老太太的东西。祝扬灵皱了皱眉,说:“这些人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说罢,他咬了咬牙,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走过去,义正言辞地说:“你们……你们住手!王化之地,当讲孝悌,知礼节,你们这样……”
那几个壮汉愣了愣,随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那个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说:“书呆子,滚蛋!”
祝扬灵看着对方高大的身材,再想想自己单薄的身板,不禁有些胆怯。他咬了咬嘴唇,说:“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壮汉双目一瞪,吓得祝扬灵不自觉倒退半步,他硬着头皮,直着脖子,尽量使自己不颤抖。
这时,壮汉瞥到了水乐,淫笑道:“哎,兄弟们看看,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说着,几名壮汉不怀好意地向水乐走去。祝扬灵大急,一个箭步挡在他们身前,喝道:“你们给我停下!”
壮汉哼了一声,坏笑着说:“见一面,分一半嘛,别这么小气。”说着,他随手将祝扬灵撂倒在地。几个汉子哈哈大笑,摇摇晃晃地向水乐围去。
祝扬灵心中大急,一把扑到壮汉身上,狠狠地咬下壮汉的耳朵!然后大喊道:“非礼啦,大家来管管!救命啊!”
壮汉惨叫一声,大怒之下,一拳捣中祝扬灵的下颚,把他打得飞出去数尺,摔倒在地。壮汉恼怒异常,捂着耳朵吼道:“你这混蛋,我今天打死你!”
说着,几名壮汉围着祝扬灵一通拳打脚踢,祝扬灵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骨断腰折,他咬着牙忍着,偷偷地给水乐打手势,要她快跑。水乐眼眶微热,呆呆地站着,嘴唇微微颤动。
这时,一名壮汉嚷道:“咱把这小娘们儿捆了,回去给大哥洞房!就算是补偿了!”
剩下几人听罢,哈哈淫笑,摩拳擦掌地冲着水乐走过去。祝扬灵真急眼了,奋力跃起,将那几个人撞到一边,嘶声裂肺地吼道:“水乐,快跑!快跑!”
水乐愣了愣,说:“嗯……事实上……”
说话间,那几个粗野流氓已经将水乐半包围,周围的行人都驻足观看,纷纷指责,却没人敢管。祝扬灵抄起一块砖头,狠狠地砸中为首的那名壮汉,打得他鲜血直流!
然后,他拼尽全身之力撞开他们,拉着水乐就跑。水乐长袖微拂,两人瞬时消失,祝扬灵只觉眼前一片迷乱,耳边疾风飕飕,眨眼间的工夫,他就已经身在乐氏钱庄了!
他愣了半晌,骤然醒悟,颤声道:“你……你不是凡人,你是……是仙女!”
水乐呵呵笑道:“听别人说自己的身份,还是蛮有自豪感的。没错,我不是凡人,我是若水仙派笑医仙子,水乐。”
祝扬灵转了转眼珠,说:“就是说……就是说你很厉害,我说呢,按照乐同尘的脾性,也不会请一个普通女孩来庄里主事。”
水乐嘻嘻一笑,说:“看来你和乐同尘那家伙一样,啥都不懂。我问你,你明明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舍命护我?”
祝扬灵凛然道:“因为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明白君子有所必为的道理。如果我置之不理,那我还算是人吗?我将来又有何面目做一方父母?”
两人正说着话,冥香赶了过来,问道:“水乐上仙,是出了什么事吗?”
水乐随口说:“没什么,就是几个地痞想对我耍流氓而已。”
冥香点点头,叫来几个黑衣男,低声道:“打听好了那几个流氓,做掉他们。”
水乐摇了摇头,说:“看见了吧,这就是乐同尘的风格,以杀戮解决一切。”
冥香淡淡地笑了笑,说:“解决一切倒不至于,但确实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
祝扬灵说:“乐庄主一向杀性重,不过,他本意都是好的。”
水乐秀眉微蹙,说:“哦?这么说,你赞同以杀戮解决问题的方法。”
祝扬灵长叹一声,道:“如果每个人都敢于抗争,如果每个人都能路见不平,那么所有的邪恶都会脆弱不堪,世间何须杀戮解决问题。只可惜,敢于发声,敢于反抗的,往往是乐同尘这样的人。本应属于所有人的抗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你说他杀性岂会不重?”
水乐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比较……比较认可他?”
祝扬灵摇了摇头,说:“我讨厌杀戮,但我更讨厌隐忍,我们不是想要认可他,而是必须认可他。很多时代,只有奸雄能真正解决问题。时无英雄,竖子成名,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所以,我们不是认可,而是承认。”
水乐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该放任不管,甚至帮助他?”
祝扬灵眼睛一眯,说:“当然不是,如果放任不管,那便是助纣为虐!我想,我这一生,注定要为老虎设规矩。”
水乐说:“那你不害怕么?毕竟,你很弱小。”
祝扬灵慨然道:“我很弱小,可我全力以赴,虽然形单影只,虽然飞蛾扑火,但总胜过窝在茅庐中的文武全才!”
水乐感到深受震撼,赞许地看着祝扬灵,说:“你不会形单影只的。”
冥香在一旁听着,忽然说:“你是祝扬灵吧?”
祝扬灵愣了愣,说:“哦?你怎么知道?”
冥香笑了笑,说:“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听着你的话语,便能猜到你了。我家主人常说,如果天下有一人愿做不可行之事,愿打必败之仗,那一定是他的祝兄!”
祝扬灵笑了笑,说:“知我者,同尘也!”
接下来几天里,水乐一直拉着祝扬灵东逛西逛,也渐渐开始愿意倾听他的长篇大论,之乎者也。两人的关系,逐渐升温。
这一日,水乐要代替冥香定期去破庙旁的坟头陪小鬼林期玩耍,她叫上祝扬灵跟她一块去。祝扬灵打了个哆嗦,说:“乐兄真敢啊,他简直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水乐笑道:“确实,他这家伙,真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夜色苍茫,两人信步来到城外破庙,林期已经站在庙门口,巴巴地等着他们了。祝扬灵双腿有些颤抖,站在水乐身后,硬着头皮走过去。
水乐笑着摸了摸林期的脑袋,笑道:“扬灵,别害怕,他只是一个孩子。”
林期撅着嘴说:“水乐姐姐别瞎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是大人!”
祝扬灵放松地笑了笑,说:“果然是孩子心性啊。”
林期哼了一声,说:“这位哥哥胡说,我才不是孩子哩,我懂得可多了,比如,我就知道,这位哥哥喜欢水乐姐姐!”
祝扬灵羞得脸通红,连忙说:“别胡说,你这小屁孩子!”
水乐娇羞地笑了笑,说:“这孩子,真是的。”
林期一脸倔强地说:“别小瞧我,我活着的时候可是神童!更何况,作为一个鬼魂,最擅长的就是窥探人心,人知道什么,我打眼一看……”
祝扬灵连忙指着天空说:“哎,你们看,这些星星真漂亮!”
水乐失笑道:“扬灵,你读书读得眼瞎了吧,天上哪有星星?”
林期忽然嘻嘻笑道:“这就叫顾左右而言他!”
三人嬉闹到清晨,水乐和祝扬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林期双眼含泪,道:“你们……你们一定要常来看我啊!”
回去的路上,两人慢慢地走着,谁也不愿意快一步,默然不语,心意沟通,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讲。
祝扬灵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话题,说:“对了,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解救出来?”
水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林期这小鬼自己拒绝的,如果打破金玉仙派设下的结界,就意味着此案东窗事发,他和乐同尘综合考虑之后,认为应该再等一等。”
祝扬灵赞同地说:“对,这案子毕竟太大了,唉,可叹朝政混乱,竟到如斯地步,真是……”
水乐轻轻捣了他一拳,笑嘻嘻地说:“好啦,你别在这儿忧国忧民了。”
祝扬灵失笑道:“确实,我有点太絮叨了。”
水乐说:“没有,我不介意听你絮叨,只是,我不想你心理压力太大,虽然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这责任,终究不是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