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月光如华,洒向大地,每个人都在睡梦中接受着这日月的洗礼,都言这古代山水最是养人,乐正羽此刻在这自己的一双手,心中作叹。
再看那旁边一直声称要陪着王妃的曹大人,子时尚且能熬住,寅时一过,现下早已倒在桌子脚边睡着,嘴角就差涎水流下。
乐正羽对身边几个侍卫道:“将你们大人抬到后院去休息吧!这里本王妃一人看着便是。”
两个大理寺的小吏满眼愧疚与歉意,向看着这世界最慈善的人一般,转头望向自家大人那隐约流下口水的嘴角和下颌,小吏脸上是火辣辣的发烫。
曹大人在被抬起来的时候还是无知无觉,睡得着实踏实,被小吏放到了床上之时还呼噜连天,打得呼呼作响。
乐正羽等待着自己的人发信号,可今夜的天空中甚是明朗,月明星稀的模样当真是月光灼灼,皎皎其华,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门边,仰望着苍穹。
“王妃,都这会了,再过几个时辰天都要亮了,是不是今夜那贼人没有出现啊?”紫衣也是一副戎装打扮,随时准备出手。
“再等等吧!该来的....总会来的,急什么?”
听着自家王妃话中的意思,紫衣也不说话,只是与乐正羽一起盯着沉沉夜色,微风吹拂在人的面颊上,偶尔带起几缕青丝飘荡缠绕。
深处潼关镇城南最雅致的一处小院中,游廊深深,树木交相掩映,花草长得茂盛,即使在夜间,也是竞相开放着,仿佛那一霎那的荼蘼抵得过上千年的明艳。
若是在白天,这定是一处景色极佳的好去处,不论是年轻的儿郎们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们相互调笑打趣,这都是别有一番天地的。
就是这样一处亦明亦暗的独立小楼内,此刻透过那层层叠叠的红暖罗绣织就的垂垂帷幔,一张娇俏面容映入眼帘,女子睡得香甜,被影阴遮住大半的身子隐藏在暗处,只白的发亮的露出一双较弱手臂,在这样的夜中显得有些骇人。
昏昏沉沉的室内被一盏渐渐燃起的灯光照得微微发亮,仿佛是女子起床下地拿起茶壶的声响,茶壶的茶嘴部分与杯盏交相碰撞之时,发出了轻微的叮当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甚是分明响亮。
随后有女子放下茶盏,转身爬上床榻的声音,还伴随着床榻的轻轻摇晃,随即发出吱呀的轻响,室内的灯光也随之被熄灭,整个世界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动荡有何波澜,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屋顶埋伏已久的范晔听着这一系列自然而又平常不过的声响,眼皮都未曾抬起一分,他就那样静静蛰伏其上,直到天光大亮。
与陷入寂静的潼关镇相比,此时的皇城中,太子与罹王爷争锋相对,太子身边千军万马围绕,而罹王爷身边只有一个年轻的侍卫,二者实力相悬甚大,几乎是不用动手便可以知道结果。
“五弟,做皇兄的还是希望你能在此刻幡然醒悟,只要你乖乖顺从,走进大牢,那本太子也不是一定会为难你的家人。你与王妃相亲相爱这么多年,还生下了那么可爱的孩子们,你说你要是死在这一场宫变中,那孩子们从此可没有父王了,你那娇滴滴的美娇娘,本太子只有另找他人,为你解了那后顾之忧了。”
虽然太子脸上是惺惺作态,可是那希望罹王爷自投罗网的意愿却是非常急切的,看着即墨罹一身玄色衣裳站立在灯火恍惚的包围下,周身气度依旧不凡,太子找不到半分的自我优越感,他便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面前的这个可以与他一争锋芒的人杀之。
“皇兄何必心急呢?你我兄弟二人打出生便没有好好聚一聚,这许多年来虽然同处宫中,可毕竟是聚散离多,如今好不容易迎面碰上了,那我这个做皇弟的,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一下皇兄?”
还招待他?太子几乎讥诮出声,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京中人人敬重的罹王爷吗?真是搞笑,他只是一介叛国之徒,死不足惜。
“怎么?太子怕我诺大的罹王府还请不起你这一杯酒?”
即墨罹满身的清贵之气,光是他这个人站在那里,便会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这种安全感在太子身上丝毫察觉不到,藏在暗处的凤邪嘴角不自觉微勾,虽然不远处的这个男人抢走了他最爱的人,可是不得不说,他确实很优秀。
即墨罹伸手,旁边穆青将一小壶酒递至他手中,即墨罹随意拿起掀起盖子,自己先喝了一口,随后往空中一抛,酒壶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乖乖落在了太子眼前。
看着太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即墨罹微微一笑道:“皇兄,这才叫乖乖的,这酒壶是不是很乖?本王让它去哪里,它就会去哪里,比现在盯着它不敢喝的太子殿下可乖多了。”
军人子训练那日起便是带着血性的,太子当着众人的面,若不敢接下罹王爷这一壶酒,那对身后这众多将士来说,可是孬种一个。
可是若一口饮尽,那保不齐即墨罹会使什么手段,毕竟像即墨罹这样睚眦必报的人,连话语里的唇枪舌箭都是有仇必报的,更何况是太子的性命呢?这即墨的江山呢?
“太子殿下,不知皇太后猝然离世,父皇不在宫中,你却是为何不着礼部吏部三司下诏,召各地藩王回京奔丧?如今你想悄无声息便将太后草草掩埋,那大家如何能依你?”
罹王爷的一番话将太子彻底变成了残害皇太后,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这令本来是这样思量的太子心中仍是不快。
“什么草草掩埋?即墨罹,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们一个个远离京城,对皇祖母尚未尽孝,你在潼关镇一家独大,现在京城都传遍了,你罹王爷的江山比这京城皇宫都稳固,如今倒来批判本太子的不是了!”
太子不顾身后黑衣人的暗示,只把自己心中的一口怒气说了出来,可是这样的罪名罹王爷却是丝毫不在乎的模样,他脸上仍是淡淡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太子殿下,这民间赡养老人尚且是子侄们平均分担的,更何况在我们即墨皇家,你自小便受皇祖母赏识宠爱,皇祖母对你更是教导有加,那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要让着你了....”
说到此处,即墨罹看着太子变换不定的神情,随后慢慢开口道:“不知太子可知父皇这几年去了哪里?”
太子瞳孔猛的一缩,思量着看向收缩自如,永远是那么言之有理的即墨罹,心中恨不得马上将他万年不变的那张面容踩在脚下,狠狠的撕碎。
“父皇,一直住在潼关镇。”
即墨罹状如不经意的说出皇帝的去处,满朝文武,包括天下能人志士,都在苦苦追寻皇帝的踪迹,可是他却只是像说今夜夜色好美的语气,淡淡说皇帝一直住在潼关镇。
酒壶依旧乖乖呆在太子面前,太子仿佛被施了魔咒般伸手,就在这时,酒壶霍然坠地,啪的一声,摔在宫中坚实的大理石地面上,变得粉碎。
这一声让即墨朗回神,他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只听得即墨罹道:“既然太子哥哥不愿接手臣弟的好意,那便是臣弟的一腔热情付诸东流了。”
太子与即墨罹相距都有一段距离,在这样黑的夜里,身后侍卫只看到罹王爷笑着向太子示好,可太子却是嘲讽有加,迟迟不愿接受罹王爷的好意,最终导致罹王爷灰心丧气,酒壶碎裂,就如二人的关系一般,彻底破裂。
天上忽然飘来几朵乌云,月朗星稀的夜空似乎变得玄幻起来,月亮极力想要挣脱乌云的吞噬,可是终究寡不敌众,渐渐隐没在天际。
“弓箭手,准备!射!”
太子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将森森冷光对准即墨罹和穆青,一瞬间万箭齐发,对着被围困如鸟兽的二人便是一阵羽箭乱飞,在这种生死不论的情况下,即便是一只不起眼的流箭,也足以要了二人的性命。
“啊!”的一声在潼关镇的清晨响起,那日接受了乐正羽半夜拿贼的翠清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尚未套上里衣的她自屋内匆忙奔出。
“小姐,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个身材瘦小的丫鬟听到声音自隔壁耳房跑出,看着自家小姐满脸的惊魂未定,站在院中只着里衣,双手环抱自己肩膀,颤抖不已。
翠清是那日到大理寺中最勇敢聪慧的,本商量好了只要发现半夜有人进入房间,她手中罹王府特制的信号便可以在瞬间发出,即使是身手最好的人都尚有反应时间,那几秒钟就足够屋顶上的范晔飞身进屋了。
可是翠清放在床头的贴身衣物又一次无缘无故丢失,她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不守舍,心中不禁暗自猜测,莫不是遇上了访街传说中的艳鬼?
曹大人昨晚睡得晚,所以起来的时候也是很晚,大约是日上三竿的时辰,曹大人睁开一片清明的双眼,想到昨夜的事情,一个鲤鱼打挺便自床上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