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乘坐战车的小巧玲珑赶来,草地上的血腥味已渐变淡,但草地上还偶见断肢、不小心遗留的内脏。
扣蓝引着取下常护首级的壮士来向宋帅参拜。壮士名为扣仓,是扣蓝的侄儿,年二十一。
听肖高才说完扣仓扑杀常护一事,小巧玲珑思付:“他如果能投于我右师中,肯定是一名骁将。”她问道:“你是否愿从军?”
扣仓还未答话,水立方抢先道:“你是蛮人?”扣仓诚实的点点头。扣蓝道:“我叔侄二人皆为吐谷浑人(古代西部的少数民族),可与常护毫无关系。”水立方道;“我相信先生所言全是实话,然军中从未有异族人从军的先例。我担心玖凤凰会因这件事而受朝中大臣非议。”小巧玲珑道:“五里坝地属宋国,这里的子民就如同宋国子民,何必加以区分。先生族中共有多少人?”
扣蓝道:“五里坝中吐谷浑族人共有约一万,先前因受常护蛊惑,一部分人与常护一同欺压村夫。族中有贫富之分,如我一般贫困者,往往遭富者冷落,正因如此,族中贫者反而与周朝子民相处往来。”
人群中主动站出几个人,替扣蓝说话,证明他的清白。
小巧玲珑道:“壮士,若从军,赏粟米百石;若不从军,赏粟米三千石,作何选择悉听尊便。”涉世未深的扣仓向叔叔投去求助的眼神。扣蓝道:“大丈夫应志在四方,不可只图安逸度日。”扣仓这才下了决心:“我愿从军。”
说完,他领着宋军直扑常护最后的据点:绝路谷。
山中的村民尽管听说常护一个时辰前死于刀下,可由于憎恨性的屈服使他们不敢轻易靠近绝路谷。那里的确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入口处的寨门紧闭,寨门上的城墙连接山谷的两侧。城墙上有一百多名士兵,远远的看见宋兵逼近,个个张弓,一副与山寨共存亡的心态。
水立方道:“强攻,我军必伤亡惨重,宜智取。”小巧玲珑会意地点点头。她让韩端赶车至离寨门三丈远处,朗声道:“谷中将士听好,我是宋国玖凤凰,常护已死,奉劝诸位勿作无谓的反抗。如主动缴械,我可保诸位的平安;若不听良言势意死守,不出一日必寨破人亡。”
城墙上的人看见了常护的头颅,又了解到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玖凤凰,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议论。
过了一会儿,有一士兵中有一人答话:“鄙人为卒长万工,玖凤凰所言如属实,请孤身入寨折箭而盟。”
肖高才、水立方匆匆鞭马向前,肖高才道:“主帅别听贼兵谎言,我军势众,不如先围困数日,待他水尽粮绝,寨可不攻自破。”水立方道:“蛮兵平日所掠夺的粮草全储于谷中,如扣蓝所言,可食用数月。试想,谷中若无水,蛮主岂会把它作为贼窝。我军有三千多人,粮草难以维持数月。”
肖高才道:“可向村民征收或返国索取。”水立方道:“山中村民人心未安,强行征收与蛮兵何异,这样一来容易引起村民不满,若有人从中挑拨,说不定还会与我军交战。朝中多变,玖凤凰久离商丘,只怕数月后回国,在朝中已无立足之地。此计不可行。”
小巧玲珑心里清楚,守寨士兵是担心自己的生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决定一试。
“卒长有心如归降,请弃弓、戟,我带一人入寨和盟。”她努力争取一个安全的环境。
万工让士兵丢弃武器,开门迎客。
现身的士兵放下了武器,不能说明山寨内全无杀机,或许还有未现身的士兵,也许有些人手上还有锋利的匕首。
韩端主动请缨:“主人,我随你一起入寨。”小巧玲珑摇摇头。肖高才道:“未将愿护主帅周全。”她还是摇摇头,叫上吐谷浑的扣仓,手上捏两枚飞镖,保持高度的警惕,大步迈上前去。
二人顺利入了山寨,万工见了扣仓,忍不住问:“壮士为何与玖凤凰同来?”扣仓道;“某刚刚成为一名宋兵。”万工惊叹:“玖凤凰不但智勇双全,且待人平等,我等佩服。”
一名士兵取来两枝箭,小巧玲珑与万工以天地为证折箭和盟。
就这样,宋兵不费一兵一箭,夺取了绝路谷。谷中被常护掠来供亨乐的女子全获自由,储存的粮食除少部分充作军粮外,剩余的均发放给村民。原先对宋兵畏惧的人,也因小巧玲珑的善举消除了戒心。
关于扣仓从军的事,水立方当时的点头是勉强的,傍晚休息时,他入了营寨,想问个详细。小巧玲珑道:“我这样做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一个不错的将才;其二,他身份特殊宋国尚肯收入军中,村民会受影响,彻底归顺宋国。”水立方道:“玖凤凰高见,只怕朝中守旧的大臣阻挠。”
小巧玲珑道:“与异族共处,宋国非首例。先前,晋悼公曾听了魏庄子的主张,和山戎和解,因此数年间晋国与戎狄和睦相处。诸侯各国得知,无不盛赞悼公英明。山戎多次与晋国相争,悼公都肯与之和解,吐谷浑人从不曾与宋为敌,如今五里坝又是宋国所有,难道驱逐他们?”
听了小巧玲珑有理有据的分析,水立方微笑道:“玖凤凰小小年纪,目光这般长远,老夫年过半百,竟是井蛙之见,愧疚。”小巧玲珑道:“尺短寸长,攻城略地我却远不如先生,你我取长补短,称霸中原指日可待。”水立方拱手道:“臣定当竭力扶助玖凤凰图谋霸业。”
“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这句话小巧玲珑早就听说,现在她才切身体会它的意义。经两天深入村中走访,她发现,村民们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状态。一年中有几个月靠采野果、狩猎维持生计。三万多人中,识字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扣蓝就是其中一人。
“怪不得周敬王会这么大方,原来村民都穷得只剩下一张吃饭的嘴。”
五里坝方圆二十馀里,小巧玲珑和水立方商议,决定合五里坝为一个县,留下肖高才及五百名来自宋国的士兵。肖高才任县令,扣蓝任县丞。肖高才的任务是组建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在五里坝入口处挖掘沟壑、筑栅栏作防敌之用。扣蓝除了辅助肖高才的工作,还负责搭建木桥,方便各山、各村的联系。至于铁匠、木匠、瓷匠等方面的人才,待小巧玲珑回了宋国再派遣来。
二月底,小巧玲珑班师回朝,同时差潘生往成周送喜讯去给天子。
回了国都,小巧玲珑第一件要去做的事,自然是入宫向她的老爸:宋景公汇报战果。百官中有不少人因她以微小的伤亡代价换来二十馀里封地而眼红,对这样的反应,她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