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慕雪芙刚用完午膳不久之后,景容就过来了。
看到懒懒的躺在暖榻上看书的慕雪芙,景容含笑的坐在她身边,“听闻王妃前几日生了大气,连身边的紫夭姑娘都打了板子打发了出去。”
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又继续看书。
景容看她不说话,轻轻一笑拿开她挡在眼前的书,“还没消气?本王已经将膳房的人都打了一顿,又将那几个管事撵了出去,这样会不会解气一点。”又拉起她的手,翻来覆去看了看,带着玩味的笑意,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王妃下手可真狠,本王看那个云坠的脸都毁了,那么长那么深的痕迹,怕是再也修复不好了。”
慕雪芙将人送过去的时候,云坠脸上的血迹还未干涸,整张脸血肉模糊,一问才知,竟是她亲自动的手。
他当然知道慕雪芙是因为逼云坠说实话才如此做,他也并非反对用刑,只是她却直接毁了一个女人最在意的容貌,可见心思有多无情阴狠。一瞬间,他不禁要问,这么狠毒的女人他是否要将她放在身边。
慕雪芙抽回手,眼角挑高,“怎么,王爷心疼了?云坠长得倒是不错,不过那种姿色,怕是还不能入了王爷的眼吧。再说不过是毁容而已,反正她也快没命了,能不能修复又有什么关系哪?”
景容深深的看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怜悯之色,可始终都没有找到。她的眼中只有不屑、清傲和冷血,仿佛她说的不是人,而是一条阿猫阿狗。不愧是慕昭霖的女儿,一样的心狠手辣。但一瞬,景容忽然一笑,难道他自己是善人吗?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说到底,他们两个是同类人。
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慕雪芙微微惊愕,剜了他一眼,问道:“王爷笑什么?”
“本王发现王妃有一个很好的品质。”景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慕雪芙更加疑惑,“什么品质?”
“杀伐果决。”景容一字一顿,态度逐渐变得认真起来,“做本王的女人不能软弱。”
“杀伐果决?”唇齿间玩味的拿捏这四个字。如此亦褒亦贬的词景容竟用在她身上,是夸她处事决断还是损她专断阴毒哪?细细一品,或者两者皆有。慕雪芙嘴边含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笑容,垂眉敛目,坐起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转移话题,道:“案子查清楚了?”
“有忠祥和云坠作为人证,又有李氏胳膊上的牙印,她想不承认都不行。”景容脸上的表情骤然冷凝,俊美的面庞上如罩着风雨欲来的乌云,阴翳中带着狠厉,“原来含香以前是伺候李氏的丫鬟,在晏阳城时她就和李氏的儿子,就是那个景浩珠胎暗结。据李氏交代,她本想将含香安排到本王身边,靠着她受宠能为景浩说话,好让本王能在皇城里给他安排份好差事。却不想含香怀了孕,又始终进不了本王的眼,所以她就威胁李氏让景浩纳她进门,不然就将所有事情向本王摊牌。”
“所以李氏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含香。”慕雪芙怔了怔,虽然听着合理,但总觉得有些牵强,“说到底含香肚子里也是她的孙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景容冷笑一声,道:“景浩虽不是嫡子,但也是瑜王府的二爷,况且样貌英俊,招招手就有很多女人,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不只含香一个,李氏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还未出世的孙子哪。在她眼里当然是儿子的前途重要。”
慕雪芙点了点头,又看着景容,带着几分调侃,“王爷比景浩要好看百倍,是不是不用招手就有一大堆女人想给王爷生孩子啊?”
景容阴冷的目光含着一丝暖意,一把将慕雪芙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脸颊,语言暧昧而坚定,道:“本王的孩子只能出自王妃腹,这宸王府除了嫡子本王不容许别的孩子出世。”
慕雪芙挑高了眉头,一脸的疑惑,男人不都希望自己子嗣繁盛吗?怎么景容却只要嫡子哪?怪不得他一直不宠幸侧室,原来是不许庶子出生。
看着她困惑的样子,景容刮了下她的鼻子,但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底蒙上一层冰冷,道:“本王记得小时候每当侧室生下一个孩子,母妃就会偷偷的抹泪一次,哭完还要强撑着笑容去恭喜父王,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本王想那时母妃的心一定是痛彻心扉吧。”握了握她的手,“本王不想自己的王妃也像母妃一样。”
景容的手向来都是冰冷,就在他指尖轻触她手背的一刹那也让她颤栗了下。但他的手心却带着缕缕温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掌心上的纹路。慕雪芙微微失神的凝视着他,眉宇间不自觉的覆上一丝动容,但一瞬间,这份动容又被她冷冻起来。他的王妃,他的嫡子,与她无关。
看她不说话,景容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边,道:“不信本王的话?”
“自然相信。”慕雪芙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话锋一转,道:“王爷,此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李氏?”
景容脸色沉下来,松开搂着她的手,往后靠了靠,“这件案子虽然证明是李氏所为,她也亲口承认,但却存在疑点,还需再调查调查。”
慕雪芙看他一脸疲惫,想着他这几日定是为了查案而劳累,遂往里挪了挪,让他靠着更舒服。
听到景容如此说,她沉吟片刻,思忖道:“我与李氏无冤无仇,她为何不去陷害别人,却偏偏选择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是宸王府的女主人,就算死了侍女,也没人敢追究怪罪吗?”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说辞牵强,复摇了摇头,“不会,她花了大价钱收买我身边的人,又安排这么一出,分明就是让我这杀人罪名坐实。”说着她给景容的后背加了个软枕,让他更舒适些。
景容见她难得体贴,心中宽慰,总算不枉费他这几日辛苦追查。他舒服的倚在软枕上,执起慕雪芙的手把玩,“你有没有想过,这东院的奴才不少,为何李氏只收买忠祥和云坠?”
慕雪芙眉心猝然一跳,低呼一声,恍然大悟道:“她掌握了忠祥和云坠的致命弱点,知道他们两个人一个贪钱好赌,一个急于用钱。”
“怕是不只他们两个,或许整个王府,她都了如指掌。”景容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摩挲着握在胸口的柔荑,似腊月里垂在房檐下的冰锥,尖锐而砭人,“可本王绝不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没等景容说完,慕雪芙便抢话道:“所以说她背后另有其人,而王爷怀疑这幕后黑手是瑜王妃。”
景容冷哼一声,“怕也只有她了。”
其实说到这事是瑜王妃所做,慕雪芙一点都不意外,当含香的尸体出现在东院的池塘里时,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瑜王妃。
“不过李氏是父王的侧室,而死的人也不过是个丫鬟,王爷难道还真的要为了一个丫鬟而处置李氏吗?”
“死了下人不足为惜,可她错就错在陷害你。”景容朝她的方向翻了翻身,将慕雪芙包围在上身范围内。伸手摸着她的脸,道:“害得你被禁足,本王怎能饶了她。如今,先将她禁足起来,等查清楚整件事,自然要处置了她。”
慕雪芙被景容圈在里面,觉得不舒服,便要从里面爬出去。
景容未等她离开就把她抱到身上,他含笑的看着脸颊一点点浮上红晕的慕雪芙,欢愉的笑声从口中溢出,等慕雪芙的拳头捶在他肩上,才略微收敛。他把她翻了下身,直接将她搂在怀里,“上哪去?陪本王睡会儿,这几日本王都没有睡好觉,都是为了你,你不应该补偿一下本王吗?”说着打了几个哈欠儿,眼睛半睁半闭,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柔声道:“我真的累了,昨晚审了一夜,到现在都没睡,你就可怜可怜我,陪我睡会儿吧。”
慕雪芙枕在他的肩上,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被他的手臂衔住。看着他疲惫的面色,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心头慢慢松软下来,这还是景容第一次在她面前用“我”来自称哪。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躺着,她难免有些不适应,“你要想睡觉就到床上去好好睡上一觉,这榻上地方小,两个人躺着太挤。”
怀里的女人柔若无骨、芳香四溢,他哪里舍得离开。暗想,怪不得汉成帝将赵合德的怀里比喻成温柔乡。慕雪芙不老实的拧动着身体,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引得景容十分不满。他拧着眉,嘴角抿成“一”字,不耐烦道:“本王觉得这样就很好。”看着慕雪芙还要说话,扣着她的头,就欺上那樱红的嘴唇上,狠狠的亲了两下才放手,带着威胁的口吻,道:“你是想让本王亲你还是要陪着本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