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陷入黑暗地狱里的小女孩走出来了吗?”坐在马车上,景容突然问道。
慕雪芙凝望着他,眼眶发热,轻轻道:“有一个人救赎了她,他将她从无边的深渊拉了回来,给了她爱,给了她幸福,甚至十年冰封的心也被他一点一点融化。”
“她还会做那样的梦吗?”景容又问。
“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久远得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做过。我想,应该是从那个人第一次搂着她睡觉吧。我只记得,在那之前她从未睡得那么安稳。”
景容揽她入怀,“希望那个小女孩再不会有任何伤痛,再也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
“她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慕雪芙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她扬起笑脸,如春花破绽,“她的梦里现在只有他。”
“宝贝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景容分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插进去,十指相握,就如同命运叠交在一起。
慕雪芙回忆起曾经的过往,“记得,那一日是我家人的忌日,我在王府的庭院里弹琴,谁知你的脚步却惊动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惊为天人,当时我就在想,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个妖孽,竟比女人还好看。”
“我也记得。”所有的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景容的声音温柔如潺潺的温泉,“可能是上天早有安排,那日我心烦意乱,连棋都下的烦躁,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静下心来。后来才发觉,原来竟是琴音将我堵在心里的浊气挥散。我一时好奇,想着是谁在深夜里弹琴,鬼使神差的就循着琴音而去。”
他的眼里闪烁着如晶石般璀璨的光亮,“芙儿你知道吗?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被重重的击了一拳,所以连脚步重了都不知道,还被你发现。”
现在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和慕昭霖第一次见到慕雪芙母亲时的样子应该是如出一辙。
慕雪芙挑了挑眉,回忆了下,“那你的意思是对我一见钟情了?那我怎么没发现啊?”
景容笑道:“我隐藏的那么深,你怎么会发现。甚至我自己在那个时候也没有发现。但其实,一眼万年,只那第一眼,我就已经沉沦。”
慕雪芙回想了下自己当时的心情,她是不是对景容也是一眼万年哪?好像并不是,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仇恨,哪里容得下儿女私情。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景容的哪?她不记得,也不清楚,只是也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就一点点的爱上了他。
她对他或许不是一见钟情,但却是细水长流。
有时候,爱不需要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知道永远不会结束。
手箍住景容的腰,她仰头看着他,“玉宸,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就是因为你这样不经意的闯入,打开了我的心。不然,慕雪芙永远都是那个心里只有恨的慕雪芙。也是你,让我再次有爱的能力。”
景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在她的脸上,低下头擒住她的嘴唇,深深的吻了几许,“不是你谢我,是我谢你。曾几何时,我也有过恨,有过和慕昭霖一样的权力欲望,也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原来一切的欲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能和你在一起,和你彼此相爱,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你才是我的心之所求,心之所往。芙儿,谢谢你让我给你幸福,也谢谢你给了我幸福。”
他缠绵的目光含情脉脉,“当知道慕昭霖做所有的事都是因为爱着你的母亲,那种爱让他疯狂,让他因爱而恨,让他失去了人性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在想,如果换成我会如何?”
慕雪芙的眼睛盯在他的眼睛上,静静的听他说。
景容温柔的看着她笑,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从额头一直亲吻到嘴角,“我不知道换成我会如何?我想可能也会疯狂吧。我不会拿几十个人的性命为我的爱情陪葬,但至少我会要你陪葬。若你不爱我,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轮回到下一世让你爱上我,如果下一世你还是不爱我,我依旧要拉着你轮回,生生世世,直到你爱上我。”
人有没有轮回尚且不知,即便有轮回,谁又知道来世会不会相见。可他就是这么执着,不管不顾的执着。
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慕雪芙却破涕为笑,搂着景容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你好坏,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我想我真是怕了你,所以不得不爱上你,省的你拉我去轮回。”
虽玩笑,但景容的话却如一股股暖流一般涌入她的心里。她抬头看了看景容,手掐了下他的脸,“不过我比你更疯狂,如果你敢不爱我,我就······”
看着她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景容笑道:“就什么?”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慕雪芙抿了抿嘴,又提起景容的耳朵,“我就不信你敢不爱我!”
景容哈哈大笑,喜欢的咬了咬她的脸颊,“小东西,还敢威胁我了。”他轻轻的吻着她,“不过,我真不敢。”
慕雪芙痴痴一笑,眼角向上一飞,“谅你也不敢!”她的口气更加霸道,“景容,你要生生世世都爱我,要有一世你敢爱上别人,我就闹得你鸡飞蛋打,不得安宁。”
“哟,这么霸道?”景容提眉,忍俊不禁。
慕雪芙软软的依靠在景容身上,“你都敢拉着我去轮回了,我怎么就不能闹得你不得安宁了?”
“能,能,我的芙儿做什么都可以。”景容的脸上满是宠溺,慕雪芙觉得他脸上的温柔能将数九寒天融化成春暖花开。
她在心里暗暗感慨,这个男人笑起来,真是让人着迷。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总是在不经意间有小鹿乱撞的感觉,怪不得外面那些女人总是恨不得一双眼睛挂在他的身上。
慕雪芙霸道的性子上来,道:“你不许对别人笑,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景容的目光流连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心里生出一番旖旎,托在她的脑袋,含住她的嘴唇,“好,我只对着芙儿一个人笑。”
后来景容还真是说话算数,对着景慕都笑的少。有一次,景慕好奇,就问了他为什么好像有母妃在的时候,父王都不冲着她笑。后来她的父王才告诉她,是因为母妃不让他对着别的女人笑。
听到这个答案,景慕真想狠狠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也对着自己的父王直摇头,心中不禁暗叹,这都宠成什么样了?要是对着外面的女人不笑也就算了,她可是亲生的,也不行,这母妃也太霸道了吧!
慕昭霖的死讯传到皇宫内廷,慕雨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到手指里,瞬间沁出鲜血。
她知道慕雪芙刚刚见了父亲,是父亲托人求到她这,她又求了景宇。
景熙看着母后流了血,赶紧为她包扎。小小的人在经历这一次事后仿佛一夜长大,和个小大人似的。他长得和景宇如出一辙,看上去就像是个小景宇。
“母后是怪罪姨母吗?”虽然只有六岁,但他早熟的早,什么都懂得。
慕雨蓉却摇了摇头,她含着温和的笑容,如静静开放的牡丹,雍容华贵,“母后怎么会怪她?母后应该感谢她。”
“感谢?”景熙有些不懂,毕竟还是个孩子,还不能透彻的想清楚大人的问题。他歪着小脑袋,“可是姨母去了大牢之后外公就突然中毒暴毙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慕雨蓉将他抱在怀里,耐心道:“熙儿知道外公犯得是什么罪吗?”
景熙略低了低头,前几天后宫的嫔妃还因为这件事而联名上奏请求父王废了母后哪。他低低道:“知道,外公犯得是谋逆弑君的大罪,罪无可恕,父王也判了外公凌迟处死。”
“知道什么叫凌迟吗?”
“不知道。”
慕雨蓉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被风挂掉的树叶,“凌迟是最残忍的刑罚,也叫做千刀万剐。用刀片将犯人身上的肉一刀刀的割下来,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割三天三夜。直到他身上的肉割没,血流尽,再在最后一刀的时候处死犯人。”
她低下头看着景熙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温然含笑,“熙儿是害怕吗?”
景熙倒也不撒谎,“有点,觉得太残忍。”
“是啊,太残忍了,但犯错了的人就要受到惩罚。而你外公恰恰是犯得最严重的错误,罪无可恕的错误。母后没有脸去向你父皇求他判轻一点,给外公个痛快。但你姨母,却帮了母后这个心愿。”慕雨蓉叹息的声音如百合香散发出的轻烟,飘飘渺渺,轻如柔纱。
景熙领会的快,说完就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姨母是给外公一个痛快的死法,免得他受尽折磨。”他望着他的母后,犹豫半天,几次欲言又止。
慕雨蓉看出来他有话要说,摸了摸他的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对着母后不必遮遮掩掩。”
“母后怪姨母吗?如果不是翻出当年的案子,或许外公不会死。”
“不,我怎么可以怪她哪?她已经将她可以做的都做了,也为我做了。熙儿你要记住,人这辈子是非黑白一定要清楚。是你外公的错,他应有此下场,不能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