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宇登基前夕下旨将景骞夫妻调回京,瀛台本就阴凉,入秋后更是冷。怀王的女儿才出生不久,住在那里对孩子不好。景宇思虑周全,与慕雨蓉一商量,决定将他们接回皇城囚禁。
也不完全是因为景宇心慈,另一方面,此举更增新帝德善名声。
坐上回京的马车,怀王百感交集,要问他后不后悔做出逼宫的事,他不后悔。没有这一次,他这辈子都会活在不甘里,虽然失败了,但也无悔。
只是连累妻儿,却很愧疚。
他摸了摸被怀王妃抱在怀里的朝晖,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又是早产,但却养的极好,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欢。
这孩子并不是多像秦情,倒像他多一点。怀王妃很珍重这孩子,平时总不离手。囚禁在行宫,他这个王爷一下子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他们粗茶淡饭也就罢了,但奶娘吃这些也不出奶,孩子饿的嗷嗷叫。为这,怀王妃总是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真是将孩子当亲生的疼。
后来还是慕雨蓉的一道旨意,不许行宫的人苛责怀王一家,这孩子才有奶水喝。
怀王难得摸一下孩子,怀王妃喜在心头,正巧孩子睁开眼,她连忙给怀王看,“王爷你看昭辉对着你笑哪。”
果然,怀王再一看,孩子果然冲着他咧嘴。他从怀王妃的怀里将孩子抱过来,翘起嘴角笑了笑。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怅叹道:“这孩子命苦,刚出生就死了娘,紧接着又跟着本王受苦。”
“王爷不要这么说。”怀王妃眼角湿润,偷偷抹去,“新帝仁德,等回了京,或许说不定会解了王爷的禁囚禁。”
怀王一笑,摇头,苦笑道:“他的仁德也是做给人看的。解我囚禁,他哪里会放虎归山?”他扶着怀王妃的肩头,满脸歉意,“苦了你和本王一起受苦。”顿了下,他眼了抹着一层氤氲,“都是本王愚笨,被奸人利用,不但害了自己,也引致父皇毒发。”
“王爷不要自责,一切都是命。”怀王妃劝慰道。
怀王眉宇间忧愁四溢,“也不知母妃在宫里如何?”
“皇后娘娘心善,咱们远在行宫她都吩咐人好好对待,妾身想母妃在宫里她也会多加照顾。”怀王妃安抚着。
怀王握了握她的手,“但愿如此。”停了下,他看了看在他怀里睡着的朝晖,又看向怀王妃,迟疑片刻才道:“你待朝晖很好,秦情泉下有知也会感恩你。”
猛然提起秦情,怀王妃面色露出几许不自然,垂眉道:“秦侧妃临死前将朝晖嘱托给妾身,妾身便决心将朝晖视若亲女。况且朝晖确实可爱,妾身也是十分喜爱。妾身无福,没有为王爷诞下一男半女,现在有朝晖伴在身边,也算是有个寄托。”
其实有些事并不是怀王不知,只是他本就不喜欢秦情,对于怀王妃做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他对怀王妃的感情并不是多好,但毕竟她是自己的发妻,又有这么多年的情意在,所以他也不愿意追究,不愿意提。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她,虽然没有往日的风光,但此时却有一种落难夫妻的感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时候她依旧愿意陪伴在自己身边,也是难得。
怀王一手抱着朝晖,一手抱住她,难得温柔低语,情意拳拳,“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王爷——”久违的温情就像是燎原的火焰,蔓延全身,怀王妃依靠在他的肩头,哽咽流泪,“王爷说的对,以后萱儿还会给王爷生孩子,会有的。”
萧瑟卷起车帘一角,伴着秋风且听车中人低低语。
离开皇城前慕雪芙和景容就商量好去灵山,他们也没直接去晏阳,改路去了灵山。
到了灵山紫夭她们就和到家一样,一路吵吵闹闹上了山,见到冥阴阁的师兄弟师姐妹更是叽叽咋咋的说笑个不停。
“仙子回来了,仙子回来了。”灵山十八层,层层都有冥阴阁弟子把守,见慕雪芙上山,一层一层传递。
这一声声让灵山都活跃起来,一涌涌的人下山相迎。
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景容,不免各种好奇的目光投去,不住的上下打量着。见者皆叹其俊逸高贵,仿若天人神姿玉成,霎时染进世间芳华,与仙子真乃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
虽然在众人心里游龙公子风采熠熠,清隽玉树,然其不苟言笑之色也让很多人不敢直视。但眼前的王爷却时刻挂着含蓄的微笑,温润如玉,令见者萌生好感。
冥阴阁弟子众多,确实出乎景容预料。就上山之路所遇,便有数百人,由此可想冥阴阁确实人多势强。
再者这地方也确实是不好找,位于四国接洽之处,于崇山峻岭之上,仿若幻境之中,且机关重重而立,若不是慕雪芙带着他来,定是不可能进入灵山屏障。
即便进入,就是山脚下的机关也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因为如此,景容对传说中的冥阴阁阁主很是好奇,很期望与之见上一面。
虽然冥阴阁被成为是魔教,冥阴阁阁主戴天冥更是被人称为魔头。但这正邪其实只在一念之差,有时正教也并非正,邪教也并非邪。
景容接触过江月瑶和冷希,知道他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坏人,而且他从慕雪芙那里也知道,其实冥阴阁的弟子几乎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
戴天冥将他们带回来,给他们吃喝,教他们武功,让他们有了安稳的生活。
冥阴阁以杀人、收集情报为主,但派出的人并不是戴天冥强迫的,都是他们自愿行动。有了任务,就会有酬劳,不过若是不选择做不喜欢做的事,冥阴阁也不会强令指使,冥阴阁养上百十来号人也不是难事。
戴天冥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个心存慈悲的掌门人,他永远都说自己是个市侩的商人。他并不认为自己邪恶,在他看来这只是生意,他挣得是钱,要人命的从来不是他。
只是要是景容想见一面戴天冥也不是简单的事,别说是他,以前就是慕雪芙在的时候,也总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
这一次来,景容揣着期许,想见见这位江湖上的传奇人物,但慕雪芙一问旁人才知,她这师傅又不知道到哪里去闲云野鹤去了。
现在在冥阴阁掌舵的是戴天冥的大徒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刹侯爷。所有事情都由他去处理安排,俨然戴天冥成了甩手掌柜,把重责全都压在拓拔冲身上。
这是景容和拓拔冲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时景容都没怎么注意拓拔冲,倒是拓拔冲,一直注意着景容。他深知自己是个操心的命,当然要好好为他的小师妹把把关,看看这个师妹夫值不值得托付。
不过他总是关心别人,管别人的闲事,而自己的事却始终没弄明白。话说他追江月瑶这么多年,一直坚贞不渝,却还是得不到江月瑶的一个点头,为此他也很是苦恼。但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唯有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也没什么办法了。
但他的信念依旧强大,他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他的二师妹会转身看到他,向他跑来,冲进他的怀抱。
只要功夫深,铁斧磨成针,他一定会打动二师妹。
自从慕雪芙离开,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来,再加上第一次带着景容回来,颇有点带着夫君回娘家的样子。
而拓拔冲和一个嫁了妹妹的大舅子没什么两样,热情至极,拉着景容又是说话又是喝茶,还让人赶紧准备酒菜,为他的妹妹妹夫接风洗尘。
这面风风火火的接待,另一面又让人通知二师妹和三师弟,甚至连师傅都传去信。
戴天冥得了信,动作迅速,第二天就回到了灵山。
这两年他时常埋怨他这小徒弟心狠,连回都不回来一次,全然忘了他这个师傅。真是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但一见的慕雪芙,嘴里的埋怨早不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慕雪芙来回看,生怕爱徒在外面受欺负缺胳膊少腿似的。
不单是慕雪芙,就是景容,他也不住的问长问短。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顺眼。现在就是师傅看徒弟夫君,是越来越顺意。
便看便心里赞叹,这高贵气质,俊美容颜,和他相比,也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景容初次见到戴天冥微微惊愕,他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会是个冰冷严肃而且应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但没想到竟长得和二三十的年轻人没什么差别,而且和蔼可亲,完全跳出他对师傅形象理解的框架。
慕雪芙曾告诉他她的师傅已经五六十了,可眼前的分明就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景容不禁怀疑他可能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丹药,才变得这么年轻。
后来景容才知道,那是因为他练就了延迟衰老的武功,就算到了八九十,可能还是和小伙子差不多。
这话倒给景容敲起来警钟,戴天冥练得武功可以延迟衰老。那作为他徒弟的慕雪芙是不是也会这样。那等到他七老八十的时候,他的小芙儿会不会也还是和现在一样年轻貌美啊?
她要是还年轻,而自己都老的脸塌眼陷不能看了,那她会不会嫌弃自己这个老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