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帝被他哄的高兴,爽朗一笑,“从小玉宸的嘴就甜,嗯,比朕那几个儿子强多了。你的王妃有孕,你自然要抽空多陪陪她,以后怕是更没时间陪朕下棋喽。”
景容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棋盘上被吃掉的空地,道:“只要皇叔想让皇侄陪您下棋,皇侄就是身在千里之外也定赶回来陪您。”
“都是哄朕的话,但朕听着高兴!”玄武帝嘴角的笑容淡了淡,又下了一子,将景容的白子堵住,“今日朕因为吕良真的案子弄得头疼,你陪朕说说话,朕也舒缓了不少。”
景容也落下一子,突出重围,吃了一片黑子,肃色道:“今日三司会审就应该结束了吧,这吕良真果然是幕后凶手吗?”
玄武帝不慌不忙的执起一枚黑子,翻转了下手指,才落下,声音沉稳如钟,“嗯,人证物证俱在,他无从狡辩。为了一己私欲竟杀害平郡王陷害靖远侯和靖远侯世子,实属难容。再加上查出他多年来贪污受贿、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等一干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朕真是看错他,才对他委以重任。”
景容垂下双眸,隐藏住眼中的冷笑,道:“都是他心思狭隘,作恶多端,皇叔也是被一时蒙蔽,索性查出事情真相,扯下了他的真面目,不然朝廷的声誉都被这样的昏官给毁了。”
“这件事你出力不少,办的不错,稍后朕会另有加赏。”玄武帝深深的看着他,面色一动,道:“这件事上靖远侯受了委屈,所以朕想着提升一下萧漓的官职,本想着让他接替京兆尹的位子,可大理寺卿他们又说他年纪太小,经历少,担不起京兆尹的重责。你说这几个人,真是顽固不化。后来朕想了想,京兆尹手下少了一个空缺,就想着让他补上,先在兆尹府衙历练几年,要是表现好朕再给他提升。”
“几位大人说的没错,萧漓还不定性,又爱惹是生非,这京兆尹的重责他还担不起。皇叔看得起他,让他历练,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恩典了。”面对黑子的强势围攻,景容不动声色的化解了白子的危机,看着黑子步步紧逼的攻势,他唯有以柔克刚,既不会凸显自己棋艺的高超,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玄武帝看他逃脱掉自己的围追堵截,下手更狠,“哪个男儿不风流?再说人家又不像你娶了一宅子的女人。”杀下景容一片白子后,似是叹息,道:“你舅父这个人真是倔,若是他留在朝廷,必然有一番作为。只可惜了他那一腔的才华,埋没在游山玩水之中了。”
景容从容不迫,面对玄武帝的棋艺狠厉,面不变色,悠哉道:“正是舅父太犟才不适合在官场行走,那性子指不定得罪多少人哪。他现在这样皇侄倒是羡慕,也期望着有一天也像他一样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岂不是人间一大乐事。”
“胡闹,朕对你可是委以重任,你可不能学了你舅父。”玄武帝的棋以攻为主,招招杀机,步步凌厉,虽占了上风,但却让人看出了漏洞。景容假装没有看到漏洞,而是转变方式,只守不攻,还特意留下了缺口。
玄武帝看着漏洞,郎朗一笑,清脆的将一枚棋子落地,吞了一大片白子,“你的棋就像你这个人似的,太过注重防守。男儿必须要有野心,强势进击才能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每次皇叔都不说让着皇侄,皇侄是越来越没信心了。”景容懊恼的拍了下额头,惋惜的看着被捡起的白子,道。
“哈哈,谁让你不勤于练习,朕看你这棋艺还不如以前哪!”棋局已定,胜负昭然若揭,玄武帝挥开棋子,郎朗道。
景容站起来,行了一礼,“羞愧羞愧,下次请皇叔一定要手下留情,别让皇侄输的太难看。”
“你啊,就会哄朕高兴。”玄武帝笑着指了指景容,“嗯,此刻朕心里舒坦,都是你的功劳。”
“能哄皇叔高兴,也算是皇侄有用了。”景容谦逊道。
玄武帝扬了扬手招呼徐寿,“去把鄂云送来的夜光葡萄珠给宸王拿去。”又转向景容,道:“这是赏你王妃的,这葡萄寓意好,你的王妃正好有孕,拿去给她把玩。这玉石棋子朕赏给你,回去多钻磨钻磨,下回和朕对弈不能输的这么惨。”
景容欣喜道:“谢皇叔赏赐,这棋子皇侄早就相中了,本想着哪回差事办好了再向皇叔求,今日皇叔可算让皇侄得偿所愿了。”
玄武帝抚手大笑,如长辈一样慈爱又无奈的看着景容,“你小子啊!原来早就对朕的东西垂目已久了,还一直憋在心里,行,这次你差事办的不错,就当是为这赏你的。”
景容入宫陪玄武帝下棋,刚一走,慕府那面的帖子就到了。慕雪芙自然知道慕昭霖是因为平郡王被杀一事找她,也没犹豫,直接换了件衣服就回了慕府。
回到慕府刚一进书房就面对上慕昭霖那阴沉的不能再阴沉的脸。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离上一次禁卫军的事刚过去多久,你就闹上这么一出。平郡王、靖远侯、京兆尹,都掺合了进来,你是不是要让我夸你一句好计谋,让宸王和刑部他们跟着你留下的线索拉下了吕良真?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天衣无缝了?宸王那么聪明的人,只要他细想想就知道他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慕雪芙不以为意,悠然的坐在椅子上,行云流水般将一套沏茶的工序动作完成,取了其中一杯递给他,“左相别生气,当心气大伤身。宸王会不会发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他发觉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况且,这事情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只会咬死了这件事就是吕良真做的,说不定他还会在心里对我说谢谢哪。”
慕昭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显然是想用茶水浇灭他心里的气结,但依旧怒火难消,“对宸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对睿王却不是!这吕良真是睿王的人,你这么做,等于断了睿王埋在皇上身边的一条线。”
慕雪芙端茶的手一顿,眉头凝起,道:“是睿王的人?”顿了下,眉宇之间舒展开来,哼笑道:“这也不能怪我,谁让这吕良真作恶多端,不巧让我知道他被那几个贼寇收买,实施掉包之计。我就顺水推舟,反客为主,变成贼寇被他所收买去刺杀平郡王。可能是老天要收他吧,才会让我利用他将所有的事做成是他所为。”
“你倒是步步算计,知道吕良真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才到佛堂上香,便在他上完香之后偷走玉佛。”
慕雪芙微微一哂,看了眼一个梳着双环髻,样貌娇俏的红衣侍女,道:“这就是我为何没有先将红韶带去宸王府的原因。青琢她们三个先装扮成盗贼的样子刺杀平郡王,再留下沾有香料的飞镖。飞镖上能留下香味,很大可能会是经常摆弄香料的人做的,所以我之前就以其中一个盗贼的名义买下那件香料铺子。盗贼以香料铺子作为身份的掩护也无可厚非,而金露则是顺着香料铺子撒些香料引到城门口。那时城门已关,所以外面的事就必须由早早就出了城的红韶来做。其实我做的并不周密,但我想这种情况下景容是希望事情如此发展的吧。”
慕昭霖侧目看了下目光像狐狸一般狡诈的慕雪芙,分析道:“红韶将香料从城门口引到农舍,再暗地里在那几个盗贼的酒中下毒,而且还在他们的手上身上都沾染上香粉,又造成买凶杀人又杀人灭口的假象,这一招的确做的缜密。那吕府的下人是怎么回事?”慕昭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但心里却被慕雪芙加深了几层忌惮。
“杀人灭口当然不需要一个堂堂的京兆尹亲自出面,只需要一个下人代劳就可以了。而这场局正需要一个死人来做替罪羊。”慕雪芙看着慕昭霖眼中的警惕之色,心中冷笑,拉过金露拍了拍她的手,“真是辛苦金露,不但要埋线索,连下毒杀人的事情也要做,主子我还没奖励你哪。”
话音刚落,手中一空,金露的手便被红韶给拽走了,“主子我也很辛苦,你怎么没说奖励我啊?”红韶讨好的凑上去按摩着慕雪芙的肩头,道:“主子不可以偏心,红韶可是大白天冒着危险到那个京兆尹家里偷盗,而且也没有贪污,实在是辛苦。我也不要什么奖励,就赏点银子吧,没有银子,金子也成。”
红韶什么都好,就是这贪钱的性子着实是让人没办法。慕雪芙朝着白伊怒了努嘴,无奈道:“打赏一下这个贪钱鬼,要不今日咱都回不去王府了。”
红韶欢天喜地的拿着一荷包银子,笑的更俏,只是回味着主子的话后,突然一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唇张成了“哦”字,快速眨了几下眼,才像是回过神来,“啊?主子还不让我去宸王府伺候吗? 红韶虽然很爱钱,但更爱主子,不想和主子分开。”
“油腔滑调!”慕雪芙嗔了她一眼,目光转移到茶水上升起的氤氲,幽幽道:“你是我在宸王府外的一双手,还是不要太早收回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