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慕雪芙和景容便开始忙着接待。
当天最先到的是睿王夫妻,慕雨蓉带来了景熙,小家伙又白又胖,极得慕雪芙喜欢。
他现在能说简单的话,见到慕雪芙,就张着双臂,“姨母姨母”的叫着。
慕雪芙一下将他抱起来,“熙儿是不是想姨母了?”
景熙乖巧的很,对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姨母也想熙儿。”这讨好的样子甚是可爱,让慕雪芙爱不释手,抱着他也不撒手,就带着人往庄子里去。
“别累着你,他现在重的很。”看着孩子一直缠着慕雪芙身上,慕雨蓉对着孩子拍了拍手,“下来自己走好不好?你看你这么大了,还要姨母抱,也不怕累着姨母。”
景熙撅着嘴摇了摇头,虽然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但已经窝在慕雪芙怀里。
慕雪芙笑了笑,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蛋,“咱们熙儿一点都不重,姨母也不累,就愿意这样抱着熙儿。”
慕雨蓉嗔了她一眼,无奈的看着他们俩,“就你惯着他。”
“我是他姨母,我不惯他谁惯他?”丝绸做的衣服有些滑,慕雪芙抬手往上抱了抱景熙。
“你看这就抱不动了吧。”
“哪有?我不知道抱的多好。”
慕雨蓉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容,觉得最近好像她像变了一个人,这种变化让她为她高兴。这么多年,自从她认识慕雪芙以来,就从没见到她这样发自内心出来的笑容。
“你这么喜欢孩子就和宸王赶紧生一个。”慕雨蓉带着调侃的意味揶揄道。
慕雪芙瞅了她一眼,“谁说喜欢就一定要自己生一个?”停一下,脸上带着羞涩,道:“这件事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还要靠机缘嘛。”
“呦,脸红了?”慕雨蓉歪头看着她,见她脸上带着一抹红绯,笑了笑。略沉吟,正色道:“这回你家王爷死里逃生,你不可再像以前一样耍性子总和他两处分居。你说这次多悬啊,要是宸王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后半辈子靠谁去?所以,还是早点生一个孩子,也是你的倚仗。”
慕雨蓉这话说的虽不吉利,但也是从她的角度考虑的。慕雪芙点了点头,肯定道:“一次的教训就够了,我哪还敢再耍性子?”
慕雨蓉拍了拍她的手,“这就对了。”
慕雪芙带着他们娘俩到房间休息,景容便带着景宇在庄子里四处转转。
很快荣王也紧跟着来到。见到荣王,景容心里着实不好意思。
前些日子误会他和慕雪芙,还闹出不少事来,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太幼稚了。
想道歉,可又说不出口。难道让他承认那些荒诞的事都是他做的吗?
反正景寒也不知道,索性他就三缄其口,将此事揭过不提。
景寒这人对一般的事都看到很冷淡,所以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在意。在他心里只要景容对芙儿好就行。
不过景寒能来,对景宇来说却很意外,也在他心里敲醒了警钟。
景寒面冷心冷,更不善交际,除了上次皇长姐的邀请,他几乎不会参加这种聚会。可今天却给景容面子,孤身前来,难道是他们已经连成一线了?
景宇面色如常,只是眼睛在不断观察,心里也在不停的盘算。
人陆陆续续有来,当永安公主到的时候,所有人都特意到大门口迎接。
见到慕书麟的那一刻,慕雪芙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直接上去就问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哥哥。
幸而她还有几分理智,将这种冲动压制在心底。
索性来的人并不算多,也多熟识,再加上在郊外,反而更加惬意,也不拘于礼数。
刚开始有人面对着皇家最尊贵的几位公主皇子还心存敬畏,但有萧漓这个泥鳅在,没多久,大家也都放松下来,畅所欲言,无所不说。
萧漓科插打诨最是一套,为人也风趣,有他在的地方欢声笑语一片。正说着热闹,他眼睛不经意一瞟,看了眼有些拘谨的纤语。
为了以后能得到他父亲的同意,他前些日子将纤语从忘忧居里赎出来。并且有慕雪芙帮忙,将她安排在了茗音楼。虽每天都要干些打打扫扫的事情,但是日子过的跟畅快。
可能因为出身青楼的原因,她怕别人说三道四,也不大爱出门,今日还是江月瑶好说歹说将她拉出来。
萧漓为人仗义又有趣,因为纤语的关系,他天天往茗音楼跑,和江月瑶也很熟悉。而且他俩都是爽利的性子,又都爱喝酒,处的和哥们似的。
纤语坐在江月瑶身边,安安静静的,嘴角含着一抹笑容,浅浅的,很美。
萧漓眼睛一转,像是兴致所然,“唉?我听说上次在永安公主的别庄里,表嫂和襄阳侯还共奏了一曲《梅花三弄》,纤语也是爱好弹琴之人,不如今日你们三个人一起弹奏如何?”
慕雪芙不期然与慕书麟对视了一眼。自那日,慕雪芙心里像燃起了希望,她越是回想他的容貌举止就越觉得和哥哥相似。
想起上次合奏,慕雪芙眼睛亮的出奇。哥哥也喜欢《梅花三弄》,哥哥一直在寻找的九霄环佩也在他的手上,哥哥也曾和她一起弹奏过,那默契和上次他们一起弹奏是一样的。
“这只有乐师们弹奏的琴。”幸好为了助兴,景容还将府里养的乐师们带过来。慕雪芙看着慕书麟,“不知侯爷可否愿意?”
慕书麟含笑道:“荣幸之至。”
慕雪芙看着纤语,道:“纤语愿意吗?”
纤语浅然一笑,盈盈站起冲慕雪芙和慕书麟福了福身,“能与宸王妃和襄阳侯合奏是纤语的福气。”
三把琴,一只曲,三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谁的琴音都没有盖住他人的琴音,像商量好似的,一层层递减,一层层递增,如脑海中漾起水纹,缓缓的晕染到听者的心中。
曲毕,慕雪芙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慕书麟,“《阳春白雪》的旋律应该清新流畅,轻松明快,只是为何侯爷在最后那一句时琴声微滞,竟给人一种无语凝咽惆怅之感?”
慕书麟也看着她,“《阳春》是取万物之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是取禀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本是这世间最纯粹最干净的东西。可是合在一起,却失了本意。春日里的白雪,再清洁琳琅,终有一日会融化,变成一滩水,然后散去,随着风,随着雨,不知飘落何方。这曲子也就不应该是欢快明畅,而是要在结尾带上对雪的思念与惋惜。”
慕雪芙心头一震,眼圈覆上一层湿润的雾气,正欲开口,却被景容摁住肩头。
她回神看着慕书麟脸上和润的笑容,再回头看着景容眼中对她使得眼色。她稳住心神,含笑道:“令妹的见解很独到,我受教了。”
慕书麟宠溺的盯着她,心中微微酸涩,妹妹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与她相认。他怅然一笑,道:“是啊,她是个机灵鬼儿,她的话总是有理。”
景容扶起慕雪芙,紧紧在她手心里攥了攥,让她稍安勿躁,也是借此平复她的心。他方才看到慕雪芙在襄阳侯说这句话时她眼中的光亮,便知道十有八九这句话便是她说过的。而襄阳侯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大舅子。
慕雪芙回视着景容,颤抖的身体依靠在他身上,别人看起来很正常,可其实她的身体已经放空,全部的体重都压在景容身上。
“什么事情都不要做,等过完今天再说。”景容覆在她耳边,声如蚊蝇。
这一天慕雪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感觉每一刻都她来说都是煎熬。她生生忍住不去看慕书麟,生生压下她心头的激动。
她可以十分肯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陆粦,而是她的哥哥——慕书麟。
《阳春白雪》的事她只和哥哥说过,那时只不过是她随嘴胡诌,她也并没有和任何人再说过那段话。甚至,她早已将这句话忘记。
而这世上还记得这句话的人,也只有她的哥哥,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只是,他为何会娶永安公主?为何会成为景凌沧的乘龙快婿?难道他忘记镇国将军府的仇,忘记爹娘的死了吗?
这一天,她都没法静下心来,别人笑的欢畅,她也跟着笑,却不知为何要笑。别人与她说话,她只茫然的点头摇头,却根本不知道别人说的是什么。
勉强应付了一天,送走了所有人。看着慕书麟渐渐离去的背影,慕雪芙紧追了几步,然后又停下驻望。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往回走。
到了房间紫夭突然递给她一封信,说是襄阳侯偷偷让她转达给她的。
慕雪芙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枚玉佩和一个写着“明日半夜子时镇国将军府到访”的字条。
她看着玉佩,手指发起颤,突然又欢快的笑起来。一把拉着景容,愉悦的声音如婉转歌唱的黄莺,“玉宸,我哥哥没死,襄阳侯就是我哥哥。那个《阳春白雪》的见解我只说给过哥哥,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还有这枚玉佩,和我的玉佩是一对,我是凤凰,他是麒麟,他就是我哥哥,没有怀疑。玉宸,我好高兴,我的哥哥没有死,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