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慕雪芙也很少出门,整日闷在房间里,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态。对于宸王府和宸王的事,她不许人打听,也不许人提,仿若与那面老死不相往来。
这一日,慕雪芙刚练完功,便迎来了久未蒙面的慕昭霖。
“你和宸王怎么回事?现在外面人人都在传宸王有休妻另娶之意,你们是不是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个地步了?”慕昭霖进门劈头就带着斥责的意味质问慕雪芙。
慕雪芙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他,将双手浸泡在调了玫瑰花汁的水中,悠然道:“就算我被休对你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吧?”
慕昭霖被她一噎,态度缓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对本相是没有损失,可本相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什么?怕我被休啊。”慕雪芙笑了笑,用丝绢擦了擦手,吩咐白伊准备茶点,才请慕昭霖坐下,“景容对你来说没有用,就算我被休,也影响不了你和睿王。况且景容现在不再统领京畿卫,他的优势已经被剥夺,你们就是拉拢了他,对你们来说也没多大的用处。不过如果想要拉拢人,其实宣王是个不错的人选。”
“宣王?他最近势头很猛,连皇上对他都越加宠信。”慕昭霖眯了眯眼睛,似雾的茶水叆叇阻隔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不过宸王自有宸王的用处,起码若是有你牵制他,要是有一天发生一些不得已为之的事,就算他不帮衬我们,起码不会倒戈相向。”
慕雪芙续了一杯茶,“你这就高估我了,我没本事去牵制他,不然也不会被他撵出宸王府。”
“撵出宸王府?”慕昭霖满目震惊,手一顿,“难道宸王真的要休妻?”
“或许吧。”慕雪芙满不在乎,将雪球抱到怀里,动作轻柔的抚顺着它如雪的毛发。
慕昭霖蹙了蹙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感慨,“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对他就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吗?”
“你觉得我会有感情吗?”慕雪芙抬眼看着他,浅笑道:“更何况他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工具,你听过谁会对工具有感情?”唇间的笑声如清袅的云溪,似有还无,拢着一层雾罩。
慕昭霖略略迟疑,似是有难言之隐,几次欲张嘴,都咽了回去。
见状,慕雪芙直接道:“相爷今日来不单单是问我与宸王之间的关系吧?”
慕昭霖蹙了蹙眉,终于垮下脸,道:“你知道其实梦莲很喜欢宸王,一心都想嫁入宸王府。我本来不愿你们姐妹相争,以至于她重蹈丝萝的覆辙。可这孩子性子太拗,非宸王不嫁,这段时间更是在家里要死要活的。我禁不住她们母女相求,又见宸王府空中一位侧妃,所以想让她进府帮衬你,你看如何?”
慕雪芙嘴角的弧度微不可查,帮衬?话说的漂亮,以前慕梦莲不也一心想要入宸王府,不也要死要活的吗?这回又禁不住,分明就是看她不中用了,想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来拉拢景容。
慕梦莲坐上侧妃,只要景容休了自己,那她不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嘛。
这算盘,也不知是谁打的这么精。
慕雪芙轻描淡写道:“你也看到我的处境,我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她想进府又哪里轮得到我说话。”顿了下,“你要是想让她进府其实不必和我说,尽可以去找宸王,甚至找皇帝赐婚也不是不可。我现在是个没用的人,在宸王那里也说不上话,你和我说这些也着实是没用。”
慕昭霖脸色有些难看,“算了,当本相没有说。”
慕雪芙微微一哂,“盯着宸王府侧妃位置的人多着哪,别说是侧妃,或许现在已经有人在谋算正妃之位了,而我这个宸王妃还不知道会保住多久哪。”
“男人有时和女人一样,只要哄一哄就好了。以宸王以前对你的宠爱,你只要略施手段,这宸王妃的位置谁也抢不去。”慕昭霖微笑的端起茶盏,徐徐吹散浮在上面的泡沫,“只看你肯不肯用心。”
慕雪芙坦然道:“我的心应该用在什么上面,你应该知道,再者一个宸王还不足以我去上心。”
慕昭霖见她如此说微微吃惊,继而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钱,道:“这是御史中丞熊匡的买命钱,虽雇佣的是冥阴阁,但是你去出的手,你师傅说这钱归你。”
“我师傅去找你了?他去找你都不来找我,显然是忘记我这个徒弟了。”提到师傅,慕雪芙难得有一丝和缓,但想起御史中丞熊匡,她面色肃然,带着一丝懊悔,“这次的事是我出了失误,没想到竟被人看到,将冥阴阁暴露出来。现在人人都知道御史中丞熊匡之死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所为,只怕朝廷会借此出兵对付冥阴阁。”
“你这次做事是不干净,不过幸好没被人看到你的真面目,不然连本相都逃脱不了。”慕昭霖正襟危坐,脸色一沉,蕴着一层严肃,“这些年朝廷一直有声音声张要剿灭冥阴阁,但只不过是那几个文官纸上谈兵,而武官又根本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所以就算这次皇上知道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所为,也不会真的出兵与冥阴阁为敌。难道他不怕给自己找麻烦吗?再者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中丞,在皇上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慕雪芙颔首,拿起牡丹插翠的茶盏,轻轻地用玉白色茶盅的盖子沿着杯沿划过,发出清灵的摩擦声,“幸好我这次杀人的手法和前几次作案的方式不一样,想想应该不会有人将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她放下茶盏,斜眼一飞,笑道:“三师兄只是给我传信让我出手,但我却不知这个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哪?”
慕昭霖手指轻捻,似笑非笑道:“他得罪了宁王。”
“宁王?”慕雪芙眼中闪过阴狠的光芒,锋利毕露。要不是金露说漏嘴,她都不知道宁王曾雇佣冥阴阁杀手刺杀景容。只是,师兄竟没有阻止,而是照单全收,也没有提前通知她景容有危险······
“别看平时宁王不显山不露水,他才是众皇子中最阴毒的。这熊匡最近一直暗地里调查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雇佣冥阴阁下杀手。”慕昭霖双目沉沉,掠过一丝冷厉和凛冽,“宁王现在朝中的形势大好,明里很多人已投靠于他,暗地他又铲除异己,不得不防了。”
慕雪芙举起茶向他敬了一杯,一壁的微笑,“登高必跌重,且让他先得意几日。”
慕昭霖回敬,笑道:“那本相就等着看好戏了。”
是夜,慕雪芙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落入熊匡府上。
熊匡虽死,但他手中一定还有宁王的罪证,只要将这份罪证找到呈给玄武帝,那宁王暗地里做的事不但会曝光,还要加一条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熊府一片白布萦绕,依稀能听见有男男女女的哭嚎声,这样的气氛在黑暗的夜晚尤为显得恐怖而阴森。
慕雪芙如与黑暗合二为一,隐秘的几乎即便有人在眼前也难以发觉。她动作利索,耳目警觉,稍有一点动静,就能察觉到。
熊府她不熟悉,走了几圈才找到书房。
以免招人来,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如在黑暗中行走,慕雪芙只能靠着浅浅淡淡洒进来的月光分辨房间内的物品。
小心翼翼的将房间里所有可能藏匿证据的地方都翻个遍,依旧没有找到。正灰心时,乍然听到有人打开房门。她一个闪身,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屏风后面,只通过屏风的缝隙看见同样是一身黑衣的人蹑手蹑脚走进来,然后也和她之前一样翻箱倒柜。
慕雪芙心中盘算,这人和他的目的一样,都是来找那份罪证。知道这份罪证存在,大有可能是宁王的人。且先按兵不动,看看这人能不能先她一步找到。要是他先找到,就抢了去,也省的她去辛苦。
果然,那人从一个暗格里找到一叠纸,他借着月光分辨了眼,笑声道:“终于找到了。”
话音一落,慕雪芙如一道暗影掠过,瞬间转移到他面前,一把抢走那叠纸。
那人微愣一下,继而迅速反应过来,一掌向慕雪芙劈去。掌如疾风,似宝剑出销,锋利席卷。慕雪芙侧身一闪,抬手挡出他的掌风,再旋身一转,一拳击中他的胸口。那人后退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如灵蛇,有寒光在慕雪芙眼前一闪,射的人睁不开眼。她脚下步伐紧促后退了几步,躲过那缕光影,再睁眼剑尖已迫在眉睫。
头一侧,一缕头发被剑锋拦腰截断,慕雪芙化掌为刀,直劈那人持剑的手腕。那人腕上一痛,剑瞬间脱手。剑未落地前,慕雪芙手脚并用,接住剑柄,一个回身,直击那人的喉咙,一剑贯穿。
慕雪芙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具,待认出,轻轻挑了下眉。这人她见过,是宁王的人。
她果然没有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