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又没变丑!”汤小圆又捡起了一块儿石头,抛向远处的水塘里,就在江沅鹤低头的那一瞬间,石头入水,只有一个水圈,石头无法激起太多的波澜,可内心里惊起的涟漪却久久挥散不去。
汤小圆没有回头,她此刻竟然怕极了看到江沅鹤的眉眼,为什么怕她说不清,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同样说不清,总之很乱,就像水塘里还在晃动着的波纹,一圈一圈,看的人有些眼花缭乱。
江沅鹤也觉得自己很好像,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了,彼此的心意不是很明显吗?他不会娶她,她也不想嫁给自己,自己何苦多此一举呢?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水波和自己的心都平静了下来后,汤小圆才试着开口,“江沅鹤,那个姓任的跟你家有仇吗?怎么你一提到那人,你爹发了那么大的火,还有为什么不找到他,你就不能成亲了,要是现在你眼前的不是我,而是你喜欢的姑娘,那你不成亲了吗?”
江沅鹤抬眸,正好撞入汤小圆拿一池秋水般的眼波中,顾盼流转间,让人无法自拔,盈盈一水间,脉脉两无语。
自觉失态,江沅鹤偏过头不再看汤小圆,汤小圆却傻乎乎的没看到江沅鹤神色上的变化,或许是她自己也因为刚才的事儿没有看江沅鹤吧,二人之间的情绪微妙的存在着,彼此又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变化,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江沅鹤清了清嗓子,准备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讲给汤小圆听,而汤小圆拽了一根草毛毛叼在嘴里,以地为床,惬意的躺在江沅鹤身边不远处的草地上,翘着腿,蝉鸣鸟叫,花香扑鼻,真是优哉游哉,羡煞了旁人。
江沅鹤的故事要从父亲江福远跟二叔和三叔上山打猎救了任家安说起,一直说到任家安为了感谢江福远的救命之恩,主动的要把自己三岁的女儿嫁给当时五岁的江沅鹤,江福远瞧着任家安为人中肯,知恩图报,便也没想那么多,当时交换了信物,江家给的就是今天江沅鹤提起的那个玉佩,而当时任家拿出的是任静姝从小佩戴着的香囊。
本该是一段美满的姻缘,可在江沅鹤十二岁那年,突来的大病毁了这一切,本来当时任家和江家来往密切,起初任家还会上门来看看,后来江沅鹤活不过二十岁的消息不胫而走。
任家和江家定了娃娃亲的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也许是任家安心疼独生女儿,连夜举家搬走,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当时的江沅鹤已经十二岁了,什么都懂,知道这个消息后当时就吐了一口血。
若是任家安好好地跟江福远说,或许这门亲事就作罢了,就算再怎么不舍,也不能害了人家的闺女啊,可他这么不声不响的说走就走,这哪儿是人办出的事儿来,江福远气就气的这个,而且当时江沅鹤因为知道了还吐了血,江福远更是气上加气。
回忆总是令人伤感的,江沅鹤也不例外,其实对于任静姝他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几年的相处甚至都没有身旁大大咧咧的汤小圆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当然,汤小圆来了江家后,就没人能够把她忽略掉。
汤小圆仰望着天空,用手遮住眼睛,万里无云的天气好归好,可这太阳也太足了,以前还以为江沅鹤单纯的是白纸一张呢,原来同自己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自己因为好吃懒做等等的原因被祝青山嫌弃了,江沅鹤却也因为自己的身体被那个任静姝嫌弃了。
“那个……你别伤心,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说不定等你好起来了,你的静姝妹妹就回来了,你也知道,嫁人对一个女孩子很重要,当时说你活不过二十岁,她可能也是有些害怕吧,再说当时她年纪小,估计什么事儿都是她爹做主的,所以,说不定她现在也像你惦记她一样,在惦记着你呢!”
汤小圆自持着过来人的身份,觉得自己很能体会江沅鹤现在的失落和思念,于是尽挑着他想听的来说。
江沅鹤侧身拔掉她嘴里的草毛毛,“丫头,我的样子像是很想她吗?”
他突然压下来的脸,近在咫尺,斧劈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颊,挡住了她头上刺眼的阳光,汤小圆愣愣的看着上方的人,忘了推开,双手紧抓着地上的杂草,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了舌头。
“看……看你这样子,还用说吗?不想……不想你紧张做什么!”就在汤小圆把杂草拽断的时候,整个人一偏滚向了另一侧,逃出了江沅鹤的所形成的阴影,之后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身上的土,“江沅鹤,你的静姝妹妹很丑吗?”
到现在,她仍然很介怀他说过要娶个丑妻的事情,没办法,江沅鹤太特立独行了,别的人都是要好看的,只有他一个人想要丑的。
江沅鹤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当时不过是随口扯了个小谎,结果这个丫头却念念不忘,时不时的就拿出来问问自己。
静姝妹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八年前的任静姝还是个小屁孩,能有多漂亮,只不过她很爱笑,和玉莲两个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跟着叫哥哥。
再多的他不记得了,或许是当时刻意的遗忘,现在倒也真的想不起来了,当年的那一口血,不是他有多放不下,而是觉得自己就那样被人抛弃了,就连一个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她,如果当年任家不走,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如今他将满二十岁,而任静姝生辰在三月,此刻也满了十八岁,二人应该早就成亲了,说不定还会有个可爱的孩子,那么汤小圆就不会被娘亲买回来,江家也就不会时常上演啼笑皆非的一幕幕,思及此,他竟然还有些怅然。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想走的留不住,该来的总会来。
江沅鹤的默不作声更让汤小圆认定了心里的答案,那个任静姝应该挺好看的,当时他说要娶丑的,无非就是怕自己真的要嫁给他,他的心里一定还有任家姑娘的位置,这样也好,自己若真的离开,也就不会觉得对他有什么亏欠了。
“江沅鹤,我帮你治好你的病吧!”这样,也算是报答了他多次的帮助,江家,汤小圆不想要再呆了,成亲的事儿或许真的会被压至一年后,可谁知道呢,万一哪天江福远和徐氏突发奇想再说起这事儿怎么办。
“你懂医?”江沅鹤侧倚着身子,现下汤小圆坐在离自己不远处,他竟然也就势躺了下来,二人的身份竟然对调了,此刻他听,她说。
“你怎么躺下来了,着凉了怎么办?”汤小圆走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江沅鹤难得的任性的不起来,再怎么病着,他还是个男人,汤小圆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把人给弄起来,索性自己也躺下了。
“算了,其实这么躺着,挺舒服的,嘿嘿!”
她笑,江沅鹤也跟着笑,就没见过这么不坚定的女孩,只要她再拽一下自己就起来了,可她偏偏放弃了,有时候只要再坚持一下下,或许想要的就会得到了,可偏偏很多人都那么放弃了。
“怎么,不嫌弃地上凉了?”江沅鹤道。
“我这不是陪你一起躺着呢吗?等我觉得冷了的时候,我就把你弄起来,现在其实太阳晒着还挺暖和的,”汤小圆侧躺着,看向江沅鹤,“江沅鹤,我真的很想把你给治好了,你相信我吧?”
江沅鹤学着刚才汤小圆的样子,用手遮住了阳光,问道:“丫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懂医?”小丫头的想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刚刚还觉得她不再坚持一下而失望,结果下一秒她的回答就让人觉得一股暖流淌过心扉,这叫什么?
同甘共苦吗?他觉得是。
汤小圆撅嘴,有些心虚的本来以为可以绕开那个话题的,结果还是没躲开,“不懂啊,可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懂啊,我家里面好多的医书呢,而且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治疗你这病的方子,江沅鹤,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大胆些。”
“那意思是我要不让你治,我就不是男人了,是这个意思吗?”江沅鹤接话道。
“也不是那个意思啦!”汤小圆掰着手指,“我是真的想让你好,你好了就说不定你的静姝妹妹就回来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在为了嫁给自己的事儿而担心,大可不必,他说过会放她回去的就一定不会强留,即便……即便自己有些舍不得。
“汤小圆,你知道你是要我拿命在陪你赌吗?”江沅鹤悻悻的笑着,看了让人有些心疼,“你连医术都不懂,却要来给我开方子抓药,这样的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额?汤小圆看着他陡然变得严肃的脸,竟无言以对,人家说得对,自己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什么都不懂还要给他治病,这可是一条人命,万一治不好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