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六月十二日,戌时,王弥中军大帐…
“长史大人,听你之言今日去与那刘曜修好,可我总觉得不大妥当,这个刘曜与我间隙已生,就如那破镜一般,如何能够重圆?现如今,你还要兄弟们前去顶罪,我还真是心有不甘!”王弥负手仰头,在帐中不停的徘徊…
坐在左二位的张嵩连忙拱手报拳,
“大将军,无论如何,我们眼下不能再多出如此一个强敌,为了大局,暂且忍一忍吧。我知道将军疼爱自己的属下,可事已至此,不去上几个人,怕是不行的。大将军的苦衷,我想弟兄们能够理解…”
“报…”张嵩话不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传报声,
“进…”王弥话音一落,徐邈与高粱便掀帘而进,
“报征东大将军,匈奴人正将上万俘虏,押送着出建春门向东而去,也不知去往何处。”徐邈拱手抱拳,语速极快的说到,
“报征东大将军,洛阳周边所有能找到的陵墓,刘曜军俱正在挖掘,我军全都无功而返…”高粱沮丧的低垂着头颅…
“恩,无所谓了…”王弥走向了座位,“二位将军快快落坐,好好歇息歇息。”
话不说完,他又回头看向了右二位的堂弟王桑,“桑弟速去派人探查刘曜欲将俘虏押往那里…”
“诺!”王桑欣然领命而去。
坐正了身体的王弥温文尔雅的望着徐邈与高粱,
“徐将军、高将军,昨日里你们上街斩杀刘曜部,着实立了大功,这些银两,你们拿去,赏给有功的将士,”说着,他将台案上两盘银锭向前一推,
“谢征东大将军”,徐邈与高粱连忙起身、上前叩谢。
“二位将军快快起身,快请就坐…”说着话的王弥有意无意中,余光扫到了张嵩,那张嵩立刻说到,
“二位将军,那刘曜欺人太甚,大将军本欲与其决裂,奈何又有诸多因素迁绕。我们经过一番研判,一致认为,现如今、不是与刘曜决裂的最佳时刻。为了我军的前途,今晨,大将军已孤身一人前往刘曜军中,可那刘曜仍要大将军交出攻击其部的兵士。二位将军,大将军是非常之不忍心让弟兄们前去刘曜军中涉险,耐何我军时下携带如此多之珍宝,早已成为各军劫掠的目标,实是不能再树刘曜这样的强敌了呀…”
“这…大将军…”徐邈与高粱惶恐的相视一眼,又俱无助的看向了王弥,
王弥眼眶一红,“二位将军,余心实是不忍,耐何今日之事,已别无他法,你等速去找四个偏将来吧,就说我欲论功行赏…”
“大将军…”两人仍欲说话,王弥却一低头,一副悲伤的语调连连挥手,
“去吧去吧…记得保密…”
“…诺”,徐邈与高粱无奈的应了一声,各端一盘银锭走出了帐来,
“偏将?那都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呀,就这么窝囊的让他们前去送死?”高粱涨红着脸愤愤然的说到,“这等事情,我如何能够做的出来?还不若我去好了!”
“大将军这等做法,真是另人寒心。高将军也收拾一下心情,回去坦然些,别被他们察觉了。晚一些知道也就晚一些痛苦…”眼眶微红的徐邈在拍着高粱的臂膀,
“我走了啊,高兄也好好的…”他语带哽噎的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向了军营深处…
暮色中的帝都是如此的壮美雄浑。厚墙、高殿,亭台、楼阁,塔观、寺院,还有前方那数不尽数的林立的军营,俱掩映在千年的古树之中,在洛阳城上划出了一道道恢弘壮丽的天际线。
前方营地火把烈烈,天际线外,蓝黑的暮色斑驳麟鳞、明暗不同,那半圆的月儿、已经穿行在这浓云淡雾的天幕之中,可正前方洛阳宫城上那片余红却仍未褪尽…
“将军好…”
高粱艰难的走回本部军中,这一路他悲伤的流落了几回泪水。但在哨兵跟前,他又挺直了腰身…
“今晚可曾有人出营?孟秋将军何在?”
“回将军话,无人出营,孟将军在主官营帐之中…”
前方一射远处,正喧闹异常的便是六位幢主与四位仪同(偏将)的主官营帐…
“这里俱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呀…”高粱站在营帐门口,又一次禁不住落下了泪水…
“谁让你们在军中赌博的?”在门外站了许久的高粱,一横心、一拭眼泪、一挑帐帘、一个箭步便跨入帐中,他双目通红、怒喝着、将手中银锭连盘一起砸向了围在“双陆”台案前的十人。
随着“哗啦啦”一片响声,喧闹的大帐中倾刻间冷静了下来,几人俱低着头缓缓站起,唯诺自语,
“将军…”“高兄…”“又…不是第一回”“这又咋了…”
“大将军有令,命我部与徐邈将军部各选两名昨日上街斩杀刘曜军的有功之将前去领赏,就你们这般熊样,谁也别去了…”高粱略有些颤抖的吼叫着,
“哎呀…”一闻此言,十人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大哥大哥…”“兄长兄长…”“我去…”“我去…”“你起开…”
“都让开!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起开!”孟秋怒声喝斥着前方几个幢主,他拨开人群,来到高粱面前,瞬间又顿做一脸可怜之状,
“大哥大哥,这个小弟我是必须去呀,我跟大哥这么久,还从没有获过大将军的嘉奖呢…”说到这里,他又突然非常认真的看着高粱,“咦?大哥?你的眼眶怎么是红的?”
“滚开…”高粱一推孟秋,“进沙子了,你就不知道让着兄弟们点?咋什么都想争?”
“唉~”孟秋一副不服的神色正欲说话,却被高粱一挡,“好了,孟秋算一个,还有谁去?”
“我,卢方!”高粱话音不落,就有人高声喝到…
王弥中军大帐门口…
“孟秋,卢方…”高粱叫住了正欲通报的二人,
“兄长,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大将军,我们会小心的…”孟秋开心的一边说话,一边整理着戎装,
高粱拍了拍二人的臂膀,心中万千言语说不出口,眼眶却又一红。他连忙转头,却看到徐邈领着两人也正在走来。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高喊着、纵马向着中军大帐急驰过来…
“报…”
几人俱都看向了传令兵,就见他急匆匆跳下马来,飞也似的从几人身旁跑过,直进入大帐、朗声报到,
“报征东大将军,刘曜已将所有俘虏在七里涧坑杀…”
“啊!”帐内帐外俱惊做一片…
“报…”那传令兵刚出,又一名传令兵急驰而来,
“报征东大将军,刘曜已给皇宫,寺庙以及各级官府泼上了灯油,他准备纵火…”
“啊,刘曜这个屠夫!那里有一丁点要做帝王的心思?”叫骂着的王弥,刚出中军大帐,便看到了眼前的六人,与洛阳城内刚刚燃起的一片一片的熊熊烈火,
“来呀!与这六位将军,每人奖励黄金百两…”王弥放声大叫,“所有人听令!”
“在!”
“立刻拔寨起营,向东边王璋将军固守的项关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