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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帝国落日(十五)

“嘘~,小声点…”司马邃拉了一把羊林枫,在他耳边轻声说到,“羊贤弟,你看看哥哥我这装扮,进去真不大方便,你自个儿去敲门,说完事就来西大营,咱哥俩再好好叙叙旧。”

耳语完的司马邃一正身、轻咳一声,用小声却尽可能大的音调命令着身边的一个府兵,“李福,你去安排这几个兄弟和你们住在一起,完事了到这儿来侍候着羊爷,有事立刻报我,”

“诺!”李福弯着腰,也用相同的腔调回答,

“对了,羊贤弟,你的马可以放在隔壁院内,”说话中,司马邃已经翻身上马,

“谢小王爷,”羊林枫后退一步,躬身报拳,司马邃只斜向一拱手,便领着一众人等打马而去…

“铛~铛~铛…”羊林枫在轻敲门环,

“吱~呀~”,门开了一尺多宽的缝,一个身着白麻孝衣的长者出现在了门缝中…

“华叔,兴晋公府羊林枫有紧急军情,要面呈世子…”

“羊公子呀,”华叔面无表情的看着羊林枫,“世子正在议事,谢绝所有访客,屋内,现在连老奴我都进不去,您稍稍等等,或者等会儿再来。”

“华叔,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不得,劳烦您在门外通报一声,见与不见全在世子,但之后的责任就不在你我二人了。”羊林枫一脸潇肃的说完,又躬身轻施一礼,

那华叔狐疑的看着羊林枫,犹豫良久方才说到,“好吧,羊公子稍等,我去试试,”说罢,他并不关门,转身穿过前房右侧与院墙之间的一个过道,向后而去…

羊林枫透过门缝向内一看,院中身着黑色铠甲的卫兵左腿跪地、右腿半立,整齐的列做两个方阵。他们左手边斜立着一个宽一尺、高五尺、正面呈鱼背形、中间虎头突起的燕尾牌,遮住了每个士兵左侧的半边身体。他们右手放于胯间,提着九尺长、枪尾着地、枪头斜斜向上、超过了前方士兵头部的虎头湛金枪。那混铁精钢打造的枪身在夜幕中仍能看到乌黑的幽光,而那枪首、镏金虎头、口中吞吐出的白刃却散发着荧荧的流光。前屋之内,影影绰绰仍是卫兵…

“羊公子,跟我来吧,世子要见你”,正向前屋张望的羊林枫被突然出现的华叔吓了个正着,他慌忙一欠身,“有劳华叔了,”

“来,穿上孝衣,记得先给东海王敬上三柱香,”华叔帮忙将手上的孝衣给羊林枫穿戴整齐,方才带他进门,

“站住!卸剑!搜身!”

在两个方阵之间游走的两个将官又拦住了羊林枫…

百般坚难,万般辛苦之后,羊林枫终于站到了世子毗的门前,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激动万分…

“兴晋公府羊林枫求见殿下”,华叔在门外轻声报到,

“进~”这是世子毗清清静静的声音…

华叔缓缓打开屋门…

羊林枫理了理了鬓角,正了正衣襟,恭恭敬敬、轻轻逸逸的跨过门坎,屋内…

灯光亮如白昼;正厅一处灵堂;蝶翅样半垂的黑色幕帘;幕帘后、右手上位台案边、围着的身着孝服的五人,在同时向这边张望。世子毗正中而坐、斜身倾向台案上的沙盘;两个背立却侧身回望的陌生面孔;台案左侧坐在木凳上的是高阳王司马毅;台案右侧两手撑于台面俯着腰身的是常山王司马敦…

世子还是那样俊美…发髻高启,髻上爵弁赤色如血黑色如漆,他白玉面、满月容,剑眉笼青烟,杏眼春带彩,他鼻梁挺直,红唇如焰,皓齿如贝,上唇两撇八字髭整齐如笔画、下唇一点三角胡齐整如刀裁…

世子已在慢慢正身,他在凝视着自己,轻轻起身,款款移步,走至正厅,立于中央,轻轻抬起双臂,缓缓抱拳,远远的慢慢的长长的深深的躬身一鞠…

“贤弟……”

“世子……”,

羊林枫站在门口,也与世子一般深鞠一躬,他只叫了两个字,便泪如泉涌…他的千般思绪、万缕情仇,全化做这两字,他再也不能言语,只能一任泪水横颊、向着地面滚滚而流…

这是一个在风浪中漂泊的身心俱疲的孩子,又重回温馨港湾的泪水…

这是一个坚强的在外历经磨难的孩子,又重回母亲怀抱的泪水…

这泪,流的不是水…是艰难是困苦,是漂泊是无助,是恐惧、惊心、绝望…这一切的一切,尽从这如泉的泪水之中流走,一去不回…

好久好久,世子毗才缓缓起身,他眼眶微红,他强忍泪水,他轻轻走来…

“好了,贤弟,你辛苦了,以后,我这儿就是你家…”

“恩,我去给东海王上柱香…”

羊林枫轻拭着泪水,泪水却仍在下流,他再次正衣,轻步上前,点香鞠躬、磕头跪拜…

世子在旁还礼完,方携着他手来到台前,一起坐下。

羊林枫、高阳王司马毅、常山王司马敦,三人只相互示意,并没有人敢寒暄问语,就听世子毗说到,

“这位是惠帝皇后的弟弟,尚书右仆射羊瑾之孙,尚书右仆射、加侍中,兴晋县公羊玄之之子羊林枫。羊公子尊上还被追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世家大族子弟,更是东海王府的世代故友。这次,身处困境中的惠帝皇后仍三番四次予我们传递讯息,为我们能从容应对变局提供了时间,此等恩情,我心中深深铭记,等我们回军东海,我定要救惠帝皇后于水深火热之中。故而,对羊贤弟,大家不必心有疑虑,尽管畅所欲言。”

羊林枫听着世子毗所言,心中感动的无以名状。世子毗话音一落,他正欲谢恩,那世子毗又看着他继续说到,“听惠帝皇后讲,贤弟曾亲眼目睹宁平之耻,稍后议完事,贤弟可以讲给我们听。对了,贤弟所言之军情是为何事?”

“是这样的世子…”,羊林枫向着世子毗一欠身,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我在路过檀山时,遇到乞活军的刘瑞,他们说石勒奉命北上洛阳,可能会途经洧仓,所以让我带封信给您…”

“石勒军北上我们已经探得,其主力已达二百里外颍川郡的召陵。如今我们正在计议是战是走,”世子毗一边拆信一边说到,“为了防止恐慌,此消息万万不可泄露,”

“诺!”几人同时答到,

“常山王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现在可以继续说,”世子毗一边看信、一边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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