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林枫一愣,“你怎么这么大口气?你凭什么全歼二十万晋军精锐?”,他认真的看向那金盔人,只见他两只眉毛左高右低。右眉低直如箭,左眉高弯如镰。深蓝色的眼圈里,灰黄的眼眸深邃如千年静水,高高的鼻梁突显出宽大的鼻翼,上唇轮廓清晰,下颚浓须致密,两鬓编着两条粗大而夸张的“步摇”…
“两眉有高低,后贵先微贱;高眉弯如镰,收获有粮钱,低眉直如箭,咸平诸战乱”,羊林枫脑子里突然闪出一段卦辞,心下却悻悻的自语到,“凭你就能平诸战乱?让我先看看,今天你要怎样跨过谷底这二十万晋军精锐”。
“咦~,七个将领中怎么还有两个少年”,羊林枫好奇的看向这二人,只见他们尽披银盔银甲,装束与金盔人并无其他不同。一个少年貌似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虎眼鹰鼻,两鬓间两条“步摇”既细又短,另一个比他年龄更小,青眉秀目,完全一副晋人的面容…
“报…,夔安将军部准备就绪…”??,一个传令兵急匆匆上前报完,转身就走。
那八人也不理会,起身走向右侧房屋…
羊林枫向门外看去,林中果然多出了几队白盔白甲的胡兵。一队紧张的在林中挖布壕沟,一队在寺庙四周架设战鼓,一队行令兵手执红白绿三色小旗在找寻高地。其他几队在最前沿,成方阵形,半跪于草丛中,严阵以待…
羊林枫感觉到了大战的气息,心中不免一阵紧张,
“小主人,这里成了胡人的指挥所了”,王翎轻声在羊林枫耳边说到,“看样子这是羯人的军队,那金盔金甲者就是羯人首领石勒,东海王要讨伐的就是他们”,
“你说这一仗能打赢吗?谷中的晋军好像没有准备?”,羊林枫轻声问到,
“这点羯人不够二十万晋军塞牙缝的”,王翎轻声耳语到,
“报…,冀保将军部准备就绪…”??
“报…,支雄将军部准备就绪…”
“报…,王阳将军部准备就绪…”
………
传令兵往来穿梭的越来越频繁…
寺庙下的树林中,羯军也越聚越多。后来的士兵,全部白盔白甲,手持硬弓,肩上两个箭篓满插白色羽尾箭,腰跨白色弯刀,偃旗息鼓、严阵以待。
“报…,呼延莫将军部准备就绪…”??
“报…,刘膺将军部准备就绪…”??
“报…,吴豫将军部准备就绪…”??
……
羊林枫听着传令兵密集的传报声,望着对面山林中、已经布好的白色一字长蛇方阵,再看看谷地里晋军喧喧闹闹、熙熙攘攘,慢吞吞的蠕动…他心急如焚…
“身处危地怎么走的这样缓慢?为什么行军没有布阵?前军、后军、两冀的护卫军都在那里?哨探在那里?为什么一点组织也没有?…”,阴阴凉凉的佛祖耳下,他额头手心全是汗水…
传令兵终于消失了…谷内的晋军仍在缓缓蠕动…
“小主人,传令兵停了,我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八路军…”,
羊林枫没有说话,他的心已经凉了,人也安静了,马上要到正午,艳阳高照,他却觉得这里竞是渗人的阴冷…
大战即将来临,林中鸦雀无声,宁静的气氛让人窒息…
突然,一阵清晰的铠甲声响起,羊林枫顺声看去,只见那八人从容走出寺门,就站在刚才那个位置,一动不动,一言不语。
宁静……
宁静的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止…
羊林枫的心都已经不跳了,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额头上、水滴穿出毛孔的声音…
“将军,午时已到”,一个稚嫩又柔弱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在羊林枫心中久久回荡…
“鑶~啷啷”,八把战刀一起拔出,全部右手执起…
又寂静了…
“出击~~~!”,石勒纵声下令,令声响彻山谷…
八把战刀齐刷刷向前一挥,凝固成一个动作…
刹那间,隆隆战鼓“咚咚咚咚…”密集响起,鼓声、喊杀声响彻云霄…
谷中,马鸣声、哭喊声、惨叫声也随之响起,黑压压的晋军倾刻乱做一团,中间的相互践踏,四周的四散逃开…
须臾,林中喊杀声稍弱,空中却突然传出“嗖嗖~嗖嗖~”的声音…这是箭矢急驰划破空气的声音…
箭矢如雨!!!连绵不绝!!!
谷前、谷后、白色的骑兵来回纵横,不停的挥刀,不断的射杀,没有一人能逃出谷去…
黑漆漆的人群在不停的蠕动,在不断的倒下,哀嚎声、惨叫声汇天入地持续不绝…
“哈哈哈哈…”
在佛祖微笑着的注视下,狂放的笑声震荡山谷。白甲人有序流动、不断射杀,阵形却始终不变。黑甲人纷乱蠕动、不断逃散,身形却终归躺下。
四起的喊杀声愈来愈小…
密集的战鼓声却依然隆隆…
箭雨…一直在下,由正午直到黄昏…
夕阳照耀下,林中白甲士兵分队缓缓进入谷地,他们搬动堆集如山的尸骨,拔下羽剑,并不时挥刀,血液伴着惨叫声汇着夕阳,将他们染成一片红色…
血如残阳,残阳如血…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四月三日酉时,苦县宁平城下,天是红色、云是红色、山是红色;树是红色、水是红色、人是红色;佛祖也是红色…
“小主人,你说句话,都戌时了…”,王翎轻声说到,
“小主人,你吃点东西吧…”,王翎手中拿着一条肉干,掉着眼泪低声说到,“小主人您说句话吧,都过去了,都会好的,您看,这山仍在转,这水仍在流,这林木依然葱翠,这佛祖仍在微笑…”。
“哈哈哈哈,一次全歼晋军主力,真是痛快”,
“恭喜父帅”,“恭喜将军”…
“来人,将俘虏的晋军将领尽数带来”,
“诺!”
羊林枫呆呆的坐在那里,他已经不能思考,只是静静的看着…
稀稀碎碎的脚步声…垂头丧气的进门…第一个太尉王衍,第二个襄阳王司马范,第三个任城王司马济,西河王司马喜、梁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武陵庄王司马澹,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岂攵…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