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九月二十日夜,雍丘。幽黑的夜色正笼罩着一片灯火通明的大营…
“驾~驾~,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我们马上就到…你们看,前方便是营寨大门…”
这座营寨的大门有三丈多高。门上,黑色的军旗正在秋风中咧咧嘶吼。旗下、营寨木墙上,一队一队执枪扶刀的士兵在不住的往来穿梭。
营寨东西两边,有几道壕沟,每道壕沟间,俱参差交错的摆放着一辆一辆的鹿角车。
在大门两侧,有两座九尺高的木架,木架上,两口硕大的油锅正在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前有几排路障,每排路障后,都有一队严阵以待的士兵。
此时,子夜已过,这座营内,却仍有战马在不断的穿行...
“站住...来者何人...”
忽然,门上有人高喝了一声。这一声高喝,惊得营上营下正在巡逻穿行的、正在靠墙打盹的士兵一片紧张。他们迅速起身、立刻调头,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营门聚拢。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门前数百人已经站好队列,他们张弓搭箭,就要准备射击…
“自己人...自己人…莫要放箭...”在战马上疾驰的雷有忠,见此情状立刻高喊,
“是自己人…请速去回报元帅...雷有忠奉命归来...”
“吁吁~”雷有忠话音不落,便止住战马,他放眼一望,此处,距离大门仍有一射之远,
“你等安静...切莫乱动...容我前去通报...”话不说完,营前便有一人跳上马背,沿着两排军士与火把围成的通道,直向中军大帐疾奔而去...
已然疲惫不堪的雷有忠,回望了一眼自已身后的兄弟,十余人的队伍,如今却只剩四人,而且,俱是衣不蔽体、伤痕累累。
终于到了,可这几人、却没有一个能够笑得出来。他们的身心,实在太过疲惫…
“雷将军,快请进营,大帅令你速去面见...”
“走了兄弟们,我们到了...”
雷有忠悲壮的高喝一声,便策动战马,向着营中急速驰去...
陈午的中军大帐,灯影昏暗飘忽,气氛却异常紧张…
“报...禀大帅,石勒支雄部正向通许方向开进,”
“知道了,速去再探,”
“诺!”
陈午的目光紧锁在台案上的地图中,一刻也不曾离开,
“大帅,支雄前往通许,这是要绕过高阳亭、直扑陈留?还是欲由西侧配合南面之敌对高阳亭进行强攻?”站在台案右侧半趴在地图上的魏硕疑惑的看向了陈午,
“敌人肯定是要直扑陈留,对我军进行合围,”坐于陈午对面的左司马李头接住了话语。他剑眉紧锁,目视地图,神色异常严峻的低声说到,
“石勒这是要将我军主力聚歼于此地。大帅请看,郭敖部如今已经占领外黄,王阳部也已抵达东昏,而且下一步,王阳定会直取小黄...”
“哦,我知道了...”跪于左侧台案,爬在地图之上的右司马冯龙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样说来,高阳亭正南圉(yu)县之翼保部,雍丘正南、承匡城前之石勒中军,滑亭正南襄邑之夔安部,滑亭正北外黄之郭敖部,雍丘东北东昏、正北小黄之王阳部,再加上高阳亭正西通许、西北陈留之支雄部,正好形成一个圆形包围圈,将我军主力团团合围在高阳亭、雍丘、滑亭一线。并且,彻底阻断了我军与大本营浚仪之间的联系纽带...”
“是呀,当前之形势已是非常紧迫,我们必须在敌人成功合围之前,找到一个万全的退身之策...”左司马李头仍在接话,而眉头紧蹙的陈午,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言语。
“报...属下雷有忠,奉命归来,这里有羊林枫呈给大帅的一封密信,请大帅过目,”
“雷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
说着话、起着身的陈午,目光依然纠缠在地图中,直待彻底站起身来,他才快速上前几步、搀扶起了雷有忠,
“雷将军一路辛苦,来来来,快请坐下说话,”
陈午一边将雷有忠让于座位之上,一边打开信笺,他随口问道,
“雷将军以为司马邺此人怎样?对了,枫儿为何没有归来?”
“回大帅话”,雷有忠又站起身来,拱手施礼,
“据属下观察,司马邺为人善良率真,但无甚大志与大才,不是明君之料。羊兄弟未归是因为...”
“我知道了...”急速看完信笺的陈午目光有些凝滞,
“算了,今日天色已晚,雷将军也舟车劳顿,你且先行回去休息,具体事宜我们明早再谈,”
“诺!”
雷有忠领命而去,仍自贮立那儿的陈午、却陷入了沉思中,“冉良竟在石勒军中...竞欲图此等事情...这是否有退敌良机…”
此时,台案边的冯龙,李头,魏硕,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可如何是好呀?”
“我们这一个月的交战,伤亡已经过半,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这若被成功包围,还如何能够再战...”
“可不是,今日雍丘已然出现了逃兵,”
“是吗?滑亭也有了逃兵,我今日已经正法了两人,”
“唉...”李头一阵苦笑,“我还以为只有我的高阳亭有了逃兵呢...”
“诸位诸位...”正在此时,陈午急速转过身来,他快步来到案前,兴奋的说道,“诸位将军,请放宽心,退敌之策我已经有了...”
“哦?”在座的三人全都惊奇的看向了陈午,“大帅有何良策可以退敌?”
陈午一笑,轻声说到,“来来来,容我给你们细细道来…”
注:浚仪,在战国时期是魏国都城大梁,魏亡后,秦在大梁置浚仪县。浚仪之名源于浚水。其位于今开封西北,魏晋属陈留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