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后院。
一批新进的粗使丫鬟正各自做着手上的活计。
这些活无非就是打扫庭院,洗菜浣衣之类的,极好上手。再加上也没有前院里的那些繁缛规矩,因此庭院里倒是一片欢声笑语。
巧云是这里最年长的,自小就跟着父亲出来做事,不光阅历比这些小丫头们多,也更加的能言善语些。眼下一众丫头被她讲的趣儿事逗得乐不可支,都是笑的合不拢嘴的,越发显出一人木木呆呆的样子。
巧云不经意间瞅见了晏喜,被她这表情都逗的乐了,一拍大腿:“大家伙儿快瞧瞧,喜儿人坐在这,魂儿可是又飞了!”
这下子大家的目光全落在晏喜身上了,就见她耷拉着小脸,目光落在盆里,不知在些想什么,恹恹的拿着衣槌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成了众人的调笑对象。
离得最近的巧怜伸手就去敲她脑袋,毫不惜力。
想她们刚被招进来的时候,晏喜那副水灵灵俏生生的模样可是唬了她们好一阵,任谁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晴都会轻声细语起来,生怕吓着了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可七八天相处下来,众人都在心里翻起了自己白眼:真是眼瞎了,她娇弱个毛啊!
十几斤沉的衣桶,她们都得两个人抬着,这姑娘可倒好,一捋袖子,说搬就搬起来走了。还有这洗衣啊,得使巧劲儿,得混匀了皂角细细密密的轻捶。她可倒好,抡圆了棍儿往衣服上砸,得亏巧云眼尖给拦下来了,要不然做一月的工钱还赔不上一条袖子呢。
晏喜被推了一把,略有些迷茫的看着巧怜:“巧怜姐姐,怎么了?”
喜儿生的唇红齿白、水灵粉嫩,一双小手细皮嫩肉的,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没沾过活的,至于怎么来了这,大家伙儿不说也都心知肚明,想着明里暗里都帮衬一把。
所以手上有活的时候,都不时的往她那瞟一眼。
这一注意,可就真的喜欢上她的性子了。虽然她做活毛手毛脚的不让人省心,但热心的紧。要是看见谁抬不动桶了,冲上去就扛。刚洗完的床铺单子之类的,浸了水也怪沉,她也主动上前帮一把。走路更是脚底带风,一溜烟就奔走了,没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娴静。
大家都嘴上叹息,白长了一副好模样,可心里都喜欢的紧。
这不,眼下又开始打趣她了。
“喜儿,又想你家情哥哥了吧。”巧春见她回过神了,就冲她一阵挤眉弄眼。
引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
这话可是有根据的。当初喜儿来相府,每天都要往外跑两回。她又不是个安静的主儿,满院子叽叽喳喳的闹腾,这一消失,想不发现都难。
次数多了,管事婆婆就上了心,问起了她缘由,是要照顾生病的哥哥,煎药去了。
婆婆也是个好心肠,怕她一个姑娘在外面会受了欺负。就去求了府里大管家,腾出一个房间来安置她哥哥。
晏喜一听,当下就扔了手里的活,搂上了婆婆脖子,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然后欢天喜地的去接哥哥了。
这哥哥一接回来不得了,眉眼生的那叫一个俊。好家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屋子,如今门槛都快被踏平了,都赶着去看那翩翩公子了。
那苏贺也是个厚脸皮不怯场的。乌压压一屋子人盯着他,还能笑的满面风情,而且三言两语就把晏喜给套死了。
大家伙白眼一个一个的接着砸她:什么哥哥啊,分明就是情郎!
晏喜越描越黑,索性不去管了,情郎就情郎吧,反正她也没掉一块肉。
不过被巧怜一说,她立马一拍脑袋,差点把熬药这事儿给忘了!
她抬头看看太阳,真的快下山了!赶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巧云,小脸涨得通红。
她每天都要煎两服药,会耽误不少时间,衣服总是洗不完。
每次都是巧云帮自己的忙,把剩下的衣服给洗了,饶是晏喜这般厚脸皮,也有些脸红了。
巧云冲她一笑:“还愣着干嘛,煎药去吧”
说话间,就已经走了过来,把她衣盆里的衣物抱进了自己盆里。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就放她走了。
府内厨房。
晏喜热的满头大汗,苦不堪言。不由得叹气,更加的怀念起在现代有空调有冰箱的小日子了。
她面带忧郁的看了眼窗外天色,估摸着时辰到了,随手扯了个白巾垫在手上,掀开了砂锅盖子,把药倒在了碗里。
看着白瓷碗里乌黑的药汁,和蒸腾的热气,她想起了苏贺喝药的时候那生无可恋的表情,顿时心情愉悦:还好她不是喝药的那个。
不过这大夏天的可真是热死她了。
晏喜抹了一把汗,跑进院子,在水缸子里舀了一瓢水,心想净脸凉快一会之后再端药给苏贺。
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药就没了。
晏喜站在房中,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一脸无奈:偷吃的她见过,这偷药的还真是第一个呢。
她已经前前后后的在厨房绕了好几圈了,也没看见自己熬的那碗药。
眼角余光看到了厨房里的正在忙活的小丫鬟,心想:我操,不会是被她给倒了吧?她还指望着苏贺快点好呢!
“喂,你见这里有一碗药没?”晏喜凑了过去,打算问清楚。
但现下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那小丫头哪有空理她?
摇了摇头就转身继续忙活了。
晏喜见人家不想搭理自己,嘴里都囊了一句:“得,白忙活半天!”撇了撇嘴就走了。
哪曾想,就是这句牢骚话。
让她日后陷入了一个,怎么都挣不脱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