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虽未入冬却是一番萧瑟。
晚风疾劲冷彻骨,迎面袭来,让人不由得一颤。
抬头望去,破落的庄园墙上长满野草,随风飘荡着,墙皮成块地脱落下来,时不时的有碎瓦落地的声响,锁着的院门被风吹出一条缝隙,随风摇曳着…
这儿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此刻的无争山庄没了往昔的那份生气,曾经武林第一世家的豪气消散地无影无踪。
自从原随云留在蝙蝠岛的海水下后,老庄主愧恨而亡。
子侄不肖,山庄逐年衰败,如今只剩下这空空破落的山庄。
“公子,真的要买这破庄子么。”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小心翼翼地问。
他身穿褐色的的长衣,外配着灰白的褂子,身高七尺余,一头的黑白相夹的头发披肩而下,脸上有条浅浅的疤痕,那沧桑的脸色似乎是在诉说他那久远而又难以忘记的故事。
“这儿毕竟是无争山庄,虽然许久未有人打理,但底子还是可以的,我们自己修一修吧。”白发人顿一下又说:“况且价格嘛,我们能承受。”
从背后望去,白发人约摸着有古稀之龄,可声音却显得年轻,身穿着一袭白衣,素雅齐整。
除去那满头白发,看那张苍白的脸,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可究竟几岁,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真的不清楚。
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可眼睛里却透着一份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跟这个人很不相符,充满了坚毅,锐利,能看清一切的感觉。
“给他吧。”白发人淡淡地说道。
“多谢公子,这是地契,还有你要的庄园建造图。”
一双修长的手将东西递给中年人,又顺手把他手上的银票快速的夺下,似乎怕买家反悔,一双熬夜发红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手里,认真地数着,点了好几遍。
最后咽了咽口水说道:“公子,既然都清了,我就去把那些老东西赶出去,免得妨碍你。”
说罢,便往院门里吼道,“还不快点。”
“真是个赌徒。”年轻女孩很愤恨的冒出一句。
说话的是个二八芳龄的丫头,体态丰腴,圆脸,穿着一身的紫色衣裙,手握一把长剑。
她说完回头看了看白发年轻人,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便不做声了。
不多时。
“真是造孽啊。”
一个花甲老男人绝望的从边上走过,叹息道。
后面跟着数个男人跟个妇人,大多都上了年纪,妇人眼里似乎还盈着泪花,强忍着不落下。
“等等,你们这是要搬去哪儿?”中年人问道。
“讨饭去,唉。”一个老妇人怨恨地说,“我们无亲无故,能去哪儿。”
“这…”中年人无奈地断了话。
紫衣女孩往随身包里掏掏,拿出一些碎银子,准备给他们。
“你们可以继续留在庄子。”白发年轻人突然说了一句。
“公子愿意收留我们这些老东西么,只要能让我们吃口饭,有的住,可以么。”一个老头试探性的把话说出来,只是越往后越小声,似乎不相信自己说的,人家能同意。
“这个是自然,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们搬过来,你们接待下。”说完,他便跳上马车。
“太谢谢了,我们几个愿意为公子你做牛做马,报答公子。”说完几个老人便要跪下来,但被中年人拉住。
“回去吧。”紫衣少女说道。
“人家让你住就去啊,不识抬举。”赌徒激动的说着,擦擦手,色眯眯的望着少女。
少女睥睨下,上了马,叫道:“云叔,走了。”
“好。”中年人应声道,说完一行人便跳上马车挥鞭赶马离去,把赌徒留在原地。
“等等我哎。”
赌徒拼命地追赶着,不过最后也没追到,只能自己走着回去了。
※※※※
晨。
大雾漫天。
一队马车便浩浩荡荡地奔向山庄,停在山庄门口,下了马车,为首的便是昨日来买庄子的那三个人。
院中的老人连忙跑出来迎接,想去帮忙搬些东西,让人给止住了。
“这些可沉,老人家你帮忙领路就可以。”一个年轻的小伙拦住了他们,又说了句:“这地方也太偏了吧,离镇上那么远,多不方便。”
“影哥哥挑的地方,你居然说不好,星儿,揍他。”昨天那个紫衣少女说道,但是今天换了一身蓝色的,扎着两束秀发。垂在肩前。
“我打不过豪哥哥。”星儿回复道,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模样,面目清秀,穿着深蓝色的褂子,正坐在门沿上看着其他人搬东西。
“臭小子,还不过来帮忙。”小豪故作生气的样子,大声的说。
“不要,影哥哥就叫我在这儿数着,别漏什么东西。”说完朝他做个鬼脸。
“我觉得这儿挺好,清净,还大,公子就喜欢清静。”说话的是个大块头,扛着一口大箱子,身长八尺有余,体格壮硕,虽然是深秋,却是满头大汗。
“山虎,没想到你的品味还是很好嘛。”小豪打趣,接着说:“月儿,去看看公子吧。”
“嗯,我去了。”月儿便是昨儿的女孩,是星儿的姐姐。
“影哥哥,你在看什么?”白发公子正望着大厅的墙上的牌匾出神,便被月儿叫声吓了一跳,说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你在看什么。”月儿尴尬的站住,用手揉着衣角。
“这个‘德’字写得很好”,白发公子指着正厅上的一个刻着‘德’的匾子说,“只是原随云却不懂得。”
“他都有这么大庄子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何苦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月儿嘟嘟嘴说道,一副似乎在撒娇的样子。
“到了他那境界,追求的就没那么简单了,有了好的,总想更好的,或者是要去展现自己的才华吧。”话题一转,又说道:“你去找个原来庄子的老人过来吧。”
“嗯。”月儿点头回答后便跑开了。不一会儿,就领回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先生,以前在庄子里是做什么的。”无争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老人,问道。
“账房先生,公子。”老头小心的说,“他们有的是花匠,厨娘什么的,老爷死了后,就剩我们五个没处去的留下来看庄子。”
“这样,你有认识些泥瓦匠么?”
“有的,我在这儿呆了几十年了,认识的啥人都有。”老头自信地说。
“明天就麻烦你去找个工头过来,你们几位年纪大了,平日里就在庄子里看看就可以,有要什么跟我提,还住在原来地方吧。”
“太谢谢了,老朽不知道说什么,哎!”老头叹气道,“我代他们几个一起谢过了”
“不妨事,你先去吧。”白发公子点头道,但又想到些什么,又说道,“我叫邓无争,你们要是愿意,叫我一声无争就可以了。”
众人不明白薛影为何这么称呼自己,但明白他做事一向自有深意,便未提出疑问。
“这不折煞老朽啊,公子肯收留我们,我们哪能造次。”
“不打紧的,你们这地方熟悉,以后还有很多要你们帮忙的地方的。”薛影说道,“不知先生贵姓,还有那几位?”
“惭愧惭愧……”老头连说几句惭愧,说:“老朽姓胡,古月胡,单名一个峰,山峰的峰。”正说着,山虎领着余下的几个老人过来了。
“这个是卢傲龙,是个花匠,老庄主喜欢养花,这位是厨娘,叫盈月,跟花匠是老两口子,还有他们两个叫云清跟云明,是兄弟俩,是庄里的大夫。”胡峰一一作了介绍。
薛影点点头,微笑地示意下,几个老人也急忙作揖还礼,毕竟是在大户人家里的佣人,必然得体些。
又说了些话,这才让几个老人离去。
“公子,这庄子被搬的都空了,就是这些楼了。”小豪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
“这是自然,人家就卖你宅子,怎么要送你套家具啊。”山虎笑着说。
“估计早就被败光了,那样的赌徒,什么能留下。”月儿插了了一句。
“云叔,明儿让胡先生带你去找泥瓦匠,把庄子修修。”薛影看着走来的中年男子说道。
“好。”云山回答道。
“安排好兄弟们的房间吧,其他事晚些时候再说吧。”薛影沉思下说道。
“嗯。”小豪嗯了一声,大家便都散去了。
夜中。
薛影独自一人在阁楼上,望着浩瀚星空,惨淡月色,思绪一下子拉到了十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