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你让我举着手,我不方便去摸。出城门的时候,望老师把腰牌放进我的衣兜里。你把枪放下。”
杨燕担心月正元使坏,干脆替他去摸。月正元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姑娘的手每到一处就血液加速。他多想这种美妙停留在他的身上,然而想起任务在身,趁她弯腰的时候轻易地下了她的枪,对着她的后背说:“美女,你要乖乖地听话,到河边去!”
“你让我起来说。几千年的族规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不过,从老柳庄过不了河,我们可以从卧佛岗大桥试试。”杨燕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微笑着望着月正元。
月正元才有机会仔细端详:那杨燕皮肤嫩白,长睫毛遮不住那眼睛里漆黑闪亮的眸子,鹅蛋脸上一对浅浅的酒窝浸满了笑意,两条油亮的长辫子在她秀美的小手上摆弄着,显得飘洒俊逸,又纯朴天然。他看着,看着,颇有绅士风度地招呼:“上马吧!快上马来!”
月正元将马背上的行李包往前挪了一下,腾出一个地方,然后大方地去抓杨燕的手。这轻轻的一抓把他弄得心猿意骡,那触感,可不是一般的细嫩柔软啊!
“你要干什么?”杨燕的声音很尖,由于躲得太急,差点儿摔倒。
“去卧佛岗大桥!”月正元喊过,拽手,托臀,抄腿——他一连串的快动作让杨燕安安稳稳跨在马背上了。
杨燕沉默了一会儿,红着脸蛋说:“我们只是去试试。泉府上的大少爷或许看在望天杨哥的份上,让你进去……”
“望队长为啥听一个黄毛丫头的建议?”月正元有些不相信。
杨燕很荣耀地说:“我爹一生没有儿子,就把望天杨当杨府大院的大少爷。天杨创建了卧佛岗女子学堂和大浴河特别中队。现在被县抗日民主政府任命文教科科长。我是他的小妹,你那个游击队副队长的官衔挂在我身上了。”
啊!月正元惊讶了,就凭你三寸不练之舌,一个乡下黄毛丫头配当副队长?他越想越觉得憋屈,想试探她的能力,于是说:“你能把我的副队长变成你的了,你口气棒!你大概也是县女子中学的高材生吧。”
杨燕一听十分得不悦,就把心里话说了,“我爸老封建不愿我去读书,又加上一个小乞丐天天去告状。想起当年,你,泉清扬,柳玮,杨叶鸣,还有柳仙客跟天杨哥读书习武的日子多好。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了,可我呢,斗大的字我不认识一升。”虽然她的笑容倒是不减,还是让他不费力地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卑和怨恨。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刚才你对答得如此流利,现在你说不识字谁信啊!”月正元禁不住想笑。
“不瞒您说,大哥给泉清扬和你接头的暗号,我是听到的。我今天来就是提前等你,就想跟着您——学文化。先前欠我的,今天必须补上,哪怕要一辈子。”
“你真的不识字……”月正元拽住了马呆呆地望着杨燕。按理一个男人提及一个女孩最不开心的事情有点不道德,但是他渴望见到那里的女人,更渴望早一日完成特殊教育的使命重回抗战前线上去,就纵身上马。
杨燕觉得后背一热,知道他上来了,非常紧张地喊:“谁让你上来了?下马!”月正元似乎没有听见,无奈之下,杨燕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身子,加大了嗓门喊:“别这样搂我!下马!”
月正元下了马,质问满脸透红的杨燕:“这么磨蹭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你就是想占姑娘家的便宜!”杨燕低着头不敢看他。
“哥就是想快一些见到她们。晚到那儿一天,就有人要重操旧业,就有人割腕、上吊、跳河、喝药……就有坏人、敌人打她们的主意。”月正元很担心地说。
“您坐前面吧。”杨燕把前面的行李抱在怀里,这样可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里面是干粮、文房四宝和教本……我的所有家什都在里面了。你帮我抱好。”月正元一边叮嘱着杨燕,一边上马坐在了杨燕的前面。正要快马加鞭赶路,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还未等他明白过来眼睛被一块布蒙住了。
“对不起,这是过卧佛岗大桥的规矩。”杨燕从蒙好他的眼睛说,“蒙着眼睛进来,看你有没有歹心。如果有倭寇之心,就是免了种山或沉河,恐怕站着进去的,也要躺着出来。”杨燕越说越令人心悸。
月正元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马上就是杨树湾女子训练班的的教师了,怎么是倭寇之心啊!”
杨燕一听,格格笑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如同一阵凉风吹过树林。
“姑娘,你笑什么?”月正元又纳闷了。
“笑你傻!这个女子训练班不是好教的。童子军训练营,你知道吧。那是友军办的,采取哄骗,甚至武力将15—30岁的青年绑票入学。那次我二哥海鸣被选中了,是我爸竟花大洋请柳妈让柳仙客替选。好歹,现在撤了,你又来了。”
“命令如山倒。我也是执行你大哥的任务。”
“别废话!不然当作鬼子抓了!”杨燕见他没有反抗收回了一双秀美的小手,翻看怀里的行李包,再次恳求:“还是别去了,到我家做私塾吧。”
月正元婉言谢绝:“等我把她们安顿好了,再说吧。”
“一点不给面子,那怪不得杨燕了!”杨燕将行李包中的一个袋子扔了出去。此时月正元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来到故乡教书理应乡亲们夹道相迎,而自己倒好,直接被一个杨燕招呼了自己。
“你是望天杨的妹子。我在执行他的指示。”月正元再次提醒她。
“别动!杨府的人追过来了!”杨燕告诉他。
“我要问杨柳公,他凭什么不让我回自己的家乡?”月正元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正要去揭蒙眼布,突然觉得头懵地一下就晕了过去。
慢慢地、慢慢地,月正元醒来扔掉了蒙眼布已是黄昏,打开行李包一看:笔墨纸砚和教本不翼而飞了!而奇怪的是:衣服和大洋一样不少。
“这个杨燕!”月正元的心突地一跳。他策马扬鞭凭着感觉奔往老柳庄。远远望去可见一个窟洞,那是柳树王千年岁月留下的伤痕,阳光普照,仿佛一条通往对岸的大道呈现在面前……
“姑娘们,老师就要见你们了!”月正元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