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起来!”一位道姑打扮的老妇站在他们的面前。只见那道姑肌肤雪白,也有一番丰韵,至少看不出来具体的年龄,但眉眼之间尽是凛然冷漠之意。月光映照着她手里的长剑闪闪发亮。
“老道姑,你的子弟把我引来,为何事?”月正元问。
老道姑变得满脸的怒色,说:“道姑,也是你叫的?你应称我为坤道,或者女冠。”
月正元看她长得清秀俊雅年轻时一定羞花之貌、落雁之容,猜她绝非等闲之辈。
老道姑仔细端详了月正元一番,然后赞叹地说道:“你的飞镖杀死了柳树王树洞里的碗口粗的大蛇,降服了野马群的头马,尽管摔下山谷但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有此番功夫的只有一个人。”老道姑惊讶地问,“报出你的师承?”
“望天杨,他是我师傅。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月正元如实说。
老道姑喜形于色地问:“望天杨是不是杨柳公的义子?”
“正是!前辈您怎么如此清楚啊?”
“你可曾听说‘南陈北柳’?不过,大敌在前一切都已过去。”
月正元看她的境界隐隐然已经超脱了尘世的范畴,再看那眼中的一汪清泉,瞬间便猜到了对方是谁——柳合贞?她与全真龙门派居士陈撄宁一起,提出了独树一帜的“仙学”理论,意在促进道教与时俱进。他早从恩师那里听说您侠仗义像个爷们,积德行善是个大善人,有‘柳子爷’和‘柳善人’之说。然后左手抱右手,负阴抱阳、蕴含五行,内掐子午诀,外呈太极图,一面躬身,一面抱拳,自下而上,向老道姑行礼:“请问,晚辈是称您‘柳善人’还是‘柳子爷’?”
“柳子爷?杨柳公对你说的?”老道姑脸上突然绽开一朵阴暗的花。
“我当年跟望老师去杨府,杨柳公好多次提过柳子爷。”月正元不知道柳妈和杨柳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面对柳合贞——这个人世间最巅峰的强者,他禁不住要问:“请问坤道为何在此空守冷宫?”
“还是称我柳妈吧。原宫内出家女冠二三十名,分别住坐圣道观、蝶谷朱雀观、杨泉观、青龙观和柳泉观5座宫观内。这里香客旺盛,道观事忙。每逢神仙节日,住持女冠还邀大浴河五百里的宫观坤道来此协助。”柳妈说到这里脸上刚绽开的一缕喜色顷刻消失,她接着讲:“谁料某国民政府官员下令将柳泉观辟为市场和公园,撤毁神像,砸毁古代石碑,处处残垣废墟,破败不堪。之后,鬼子攻打三圣城,修筑战沟,毁坏古迹、石刻、风景、庙宇不可胜计。后来,红军夺取了三圣城和老柳庄。因入宫观者大多家庭贫困,红军首长就劝其脱下道袍成家立业。虔诚的女冠所剩无几,我们就在此办了女子学堂,清修与教学并重,这也是社会进步所必然出现的正常现象。谁料两党闹摩擦,女子学堂就搬到了卧佛岗,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国民政府的官儿为了收税竟然把柳泉宫变成了窑儿……”
“他们竟然在道家净土干出如此勾当!”月正元情不自禁地说道。
柳妈额上的阴云越来越暗,她说:“开始地方的财主豪绅来,稍许的国民政府的官员也来,姑娘们只是陪他们喝喝茶。可是后来附近的鬼子也来了,逼着姑娘上铺。姑娘们死活不肯,好几个被鬼子活生生地挑了!再后来,魔影部队的人,把所有姑娘抓了,宫观被关闭了。”
月正元听后惊诧地问:“她们现在哪里?”
柳妈淡淡地说:“看你慈眉善目也有花花肠子,怪不得你来打柳莲的主意,我倒忘了你师爷是谁啊!”
“真是——我对她们感兴趣?在县中学那个少女不怀春?柳妈一定误会了!”月正元整理好衣领忙着去解释: “柳妈,她崴了脚,让我帮着揉揉。”
脚崴了也不至于抱在一起吧,柳妈不会相信他的谎,用柳泉剑戳着草地,生气地说:“当初那么多女生钟情于你,现在又看上你的救命恩人,摸柳莲的脚还不承认?我最恨移情别恋的伪君子!把他拉出去绑了!”
柳莲一下子跪下眼含泪水说:“妈妈,他是望科长派来的月正元。是我崴了脚,请他捏脚、捶背、按腰、揉腿……我就是想那个,也没那兴致和体力啊!我只是想取下他怀里的东西。”
月正元摸摸上衣口袋,里面硬硬的还在,他想:大凡柳泉宫的女人,变着法子缠人,无非是想钱罢了。
柳妈判若两人地说:“别摸了,先生。从去年的九月份,八路军几乎没了军饷,望队长哪来的钱给你?跟我来!”
他跟着她们又过了一道牌坊,弯弯曲曲的的石板小路古朴而洁净,一幢乱石砌墙的瓦舍,门前柳影婆娑,幽泉杂卉。进了屋子,却空无一人。柳妈睹物思情说:“这个望队长,现在应该称呼望科长,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当年纵横大浴河两岸的马背先生,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二三千的子弟优中选优想培养出精英,到最后那个也没指望上,我眼睁睁地看着三十多个姑娘被带走了。现在月正元能来,也许他能够帮我们。可你柳莲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柳莲激动地辩解:“我不是要和先生好,也不是摸他的钱!”
“那你要干什么?”柳妈大声喊道,柳泉剑铮铮地戳着地板,却不留一丝的划痕。
“想要这个吗?”月正元摸出怀里的东西——一块大洋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放。
“我没……没要它!”柳莲冤屈地喊,“我一直盯着他就是想取下他怀里的小米。妈妈,您病了,三天没吃东西了!”
“亏你还有这份孝心,我让你关在院子里是为了不暴露自己。鬼子一旦知道,恐怕连你也要……”看来柳妈是关心姑娘们的安全,又对他说:“姑娘被抓了,说明此处一定有人活动。你离家进城上学这么久,就是回到家乡也需要审核、考验。即使过了河以后有杨府大院的千金帮着,你可想过一些族规……既然红云马把你带到这儿来。说明我们有缘。留下吧。”
“你让我留在这儿?”月正元急切地问。
“到柳树王下看一下。”柳妈示意柳莲出去。柳莲一走,柳妈对他说:“凭我那些徒弟和我的地位,给你在全镇乃至县城某一个高职不是问题。这观看似一座空观,要知道‘瘦死的骡子比马大’,粮食和金银虽然被不明真相的人掠走了,但这儿的每一幅字画,每一根柱子都比金元宝还要珍贵,再说我们还有埋葬的……”此时月正元面带笑容洗耳恭听,柳妈接着说:“被抓走的那群姑娘,我可以让她们一个不少的回来,你看上那一个任你挑选。”
月正元笑了笑,坚决地回绝:“可我要打鬼子!”
柳妈笑笑,说:“你看那么多两党的正规军队,打了三年了,鬼子还在中国?何况你那三八刷子!咱不去惹鬼子,好好留在这儿,有权、有钱、还有美女。”
“国不保还有家吗?”他想起我的高祖的死更加激动地说,“我的爷爷来到县城陪我读书,我们碍着小鬼子什么啦?打附近的县城炮弹落在爷爷的身上。我还能呆在县城学校读书吗?今日,抓走几十个姑娘的人一定是小鬼子!柳妈,你的心意我领,但我必须走——我要报仇,我要找到这群姑娘!”
“我念你是一条血性汉子!打鬼子,柳妈不留你。我想你如果留下来,咱把那群姑娘要回来,再招一些村姑。让她们有了掩护,关键的时候,让这些姑娘拿起枪来打鬼子!当然,你可以和她们谈谈恋爱,如果县城的女同学把你忘了。”
“越是战争年代,美女更是珍贵。对不起!我的心意已决。”月正元说到此处竟然博得柳妈笑起来。柳妈说:“我知道你是望天杨培养的‘金刚勇士’之一,一定吃过很多的苦。我想这世上那个男人能过这权、钱、色三大关。来时的冒犯请见谅。”
“我必须马上回城召集她们!”月正元说。
柳妈疑惑地问:“你学校还容你回校?你到哪里召集打鬼子的兵?”
“我的特别学校纪律严明,但女子中学的学生都是巾帼英雄,只要我一声令下,她们一定和我驰骋沙场。”
“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不想那些姑娘还不知下落,又搭进去几个。”
“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心疼啊!放心吧,柳妈!”月正元说着要去牵马。
看来他和杨柳公一样的情种!柳妈说:“杨柳公年轻的时候和我相好,我心疼他太苦太累,也不安全。他说他是红云马带来的。红云是传说里最上等的野马种,我不信去看果然这马非同一般,在它的前左腿的内侧有一块巴掌大的光圈照着前方的路,能在黑暗中任意驰骋。后来,这匹马跟野马群走了。你现在的马,来时我见着了,它应该是它的后裔。”柳妈说着向卧榻走去,从塌下面抽出一个柜子里,取出一条马鞭回到他的跟前,仔仔细细地介绍:“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它就像孙行者的紧箍咒一样,可以控制这匹马。”
“不,不能……这是您的念想!”月正元推脱说。
“鞭子留在这儿,每一日都是思念和怨恨的折磨。”柳妈用剑挑起一根马鞭抛出,说时迟那时快,月正元纵身一跃将马鞭一把抓过。
“‘恭敬不如从命’”月正元见实在推脱不了,从马背上取来一袋小米,热情地说:“柳妈,您一定收下。”
“不要白不要!”柳莲回来毫不客气地接过米袋子送往厨房。
时不我待,月正元骑马离开。
“红云带你来,说明你和她们的缘分。你可以找到姑娘的下落,万不可带你那些女同学去打鬼子!”柳妈佩剑来到门口再三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