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洪水过后,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整个杨柳泉镇除了卧佛岗之外,没见一棵麦苗。杨柳公让杨燕赶着马车把月正元从三圣庙请回家来。
“爹,什么事快说!三圣庙在准备复课,忙着呢。”月正元直言不讳。
“坐!坐!”杨柳公请月正元坐下,杨燕倒了茶,杨柳公说:“正元,我们杨树湾要抢种麦子,我想你们特训班种麦子的时候,拨一点给乡亲们。”
“地里还浓着呢,和泥啊!旱不愁栽葱,涝不晚麦子,等几天吧。”
“现在是小雪节气,抢种的麦子头年出苗,一场洪水赶得上追一遍肥,不用浇水。如果到了大雪,麦子需要第二年春出苗,就大减产了。”杨柳公见月正元要说,忙制止,“你先听我说,杨府也参加了这次抗战,谁知道府上的粮仓被盗了。杨树湾的百姓家家进了水,有点麦子也泡了。正元,你是这儿的教官,你懂得,被水浸泡的麦子不能做麦种。爹知道你们特训班去年的麦子,产量高,一种是好品种。这个事儿,你一定能帮。”
月正元一阵纳闷,想了想说:“你是大浴河有头面的人物,借麦种的事怎想到我一个教师啊?”
“你办事做得周全,你是望天杨的学生,杨叶鸣是你的同事,都是你的兄长。你去,准成!”杨柳公满有把握地说。
“那望天杨和杨叶鸣都是你的儿子啊!”月正元更是不解。
“狗弄的,对我讲原则呢。一包烟你捎去,望天杨抽烟。”杨柳公将一包老杨树牌的香烟推给月正元。月正元不接,杨燕过去抓起揣到月正元的衣兜里。
月正元和杨燕出了大门,红云将他俩拉到三圣山。月正元让杨燕先在门外等候,自个儿推门进去,问:“望队长呢?”
副队长说:“查看灾情去了,估计在到了杨树湾附近。”
“不可能啊!我们怎么没见着啊!”月正元的话非常着急,但声音非常地虚弱,他嘀咕着:“很可能去学校了。”
“这时候去什么学校啊!饭都吃不上啦!谁还有心思读书啊!这望队长关心学校也不是个时候。”
“事情是这么着:杨府的粮库被盗了,百姓的房子大都塌了,就是没塌房麦种也被洪水泡了。杨柳公,我岳父非要借我们的军需储备粮,种过麦子,他保证还上。”
“这个时候敢动用军需物资?”副队长不理解谁给月正元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又不是不还了?如果麦子播种之后一个月内不还,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我们不能等着百姓明年饿死!”月正元到望天杨的座位上坐下,气得直喘粗气。
“那你等望天杨吧。”副队长见月正元的架势,也不再想和他多说话,不得已将他推出去,看你怎么和他说,就是骂娘我们也管不着。
“望队长忙得很!他要是知道你们连地方百姓的死活不管,还不让你们一个个从三圣山出去?”月正元越说越来气,还多亏他饿了两天一夜天少气无力,不然那屁股早带着破椅子压在地面上。
副队长走了出去,柳莲摆着腰肢进来,一条胳膊搭在月正元的肩膀上说:“正元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又是副队长说了算。”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月正元从柳莲说话的口气里猜测,“望队长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诉我,柳莲。”
“这么大的水,上面指出近两年的干旱和水灾造成的直接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大浴河的自然环境造成的。而望队长偏偏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是人为因素大于自然灾害,除了鬼子的破坏之外,是我们某些干部缺乏对基层的深入领导。上面领导大怒,让望天杨等一些干部暂时放弃抗战,要深入基层抓好救灾工作,如果有一人饿死就永远呆在杨树湾……”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月正元打断了柳莲的话,“去年麦子、水稻、谷子干旱,要不是他号召百姓和我们抗旱保收,我们特训班能丰收吗?久旱必有大涝,他提出要加固堤坝,种树保田,可他们不干,还要修建水库。洪水来了,就堵。能堵住吗?大禹治水的时候就知道疏通渠道,可他们不知道!灾难过后,灾民等着要吃!要种!他们却藏了起来……”
“岂止这些,军需储备库的失踪他有直接责任!”
“什么?军需储备库的失踪了?”
“先是粮油被盗,后来武器也不翼而飞了!”
“柳莲,杨叶鸣在哪?你告诉我!”月正元站起来把手按在柳莲的材料上,望了望门外怕被第三方听见,抓起一支笔递给柳莲。
柳莲一看那架势知道不说不行了,便从月正元的手下好容易抽出手来,在一张纸上写下姓名和地址。
月正元退了出去,直接卸了马车把红云牵了过来,来不及和杨燕告别,纵身上马挥鞭下了山。
蝶谷山庄,现在是鬼子占领的地盘,这狗弄的杨叶鸣却能像自己的家窜来窜去。月正元不敢多想,驱马闯进了了蝶谷山庄。
杨叶鸣果然在一个包间里和泉香杨在一起喝酒,见月正元进来,二人都站了起来。杨叶鸣看月正元单刀匹马能闯进鬼子的地盘,知道他没要紧的大事绝不会冒险找他,就向泉香杨递了个眼色,说去找服务员加个菜,上点好酒。
泉香杨看着月正元昔日泛红的方脸如今也变成黄脸婆,以为他喝酒的原因,就说:“不就是军需储备库失窃,处理望队长了事。你不就一个教官吗?差点儿丢了性命!至于把脸喝成这样子?腿都站不好!”
“草你姐的腚眼子!有酒的话我喝死了也值,可我吃的没有!”月正元倒是骂上了。
“正元!不是杨专员送给副队长一马车白花花的瓜干子,你们特训班没的吃啊!”
“白花花的瓜干?他们哪里搞到的?”月正元感到泉香杨的话里有问题。
“不瞒你说还有几袋子麦子呢。千万别乱说,要是透露出去,我们……”泉香杨看着月正元严厉的目光,不敢再说下去。
“他们你偷来的?贪污来的?这杨叶鸣现在还不悔改,我看将来挨枪子的是他!”
“我一走就这样咒我啊!”杨叶鸣提着一瓶酒回来,硬拽着月正元坐下,笑着说:“泉香杨这是望梅止渴!我们哪来的红薯干和麦子?饿着肚子不找点儿乐,肚子受不了!所以,她编着谎话骗你呢。兄弟,来喝一点。”
“对!对!逗着玩呢。你来正好,坐下喝两盅。”泉香杨去准备酒杯。
“谁有闲心逗着玩?大家忙着灾害重建、抢播麦子!你们还有酒喝啊!”月正元看着桌子上的一盘花生米和一个酒壶。
“再要紧的事情,先喝一盅再说。”杨叶鸣给月正元倒了一杯水酒。
“再喝!杨树湾就要死人啦!我们月正元急需要几袋麦子。能不能找到?”
月正元对他不屑一顾。
泉香杨不识相,拿望天杨的话搪塞他:“望队长说,饿了要勒紧裤腰带!就能挺一天,就能参加生产、军训、打仗。”
“望天杨说的?”月正元用眼睛瞪她。
“不是,一个意思。”泉香杨咧嘴笑笑。
“我们的望队长为了救灾,顾不上吃饭、休息。你们却有闲心喝酒对领导妄加评论?”月正元越说越气,把泉香杨递过来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没有放稳掉在了地上。
“正元。我们哪有酒喝啊?只是装了瓶水,那盘子花生也是因为你来专门待你的!我们不过是苦中作乐。正元用点吧。”
月正元摸过打碎的酒壶,闻了闻,没有一点酒香。但一想自己批评的倒不错,都什么时候啦,竟然坐在这里无动于衷。我不能这样回去,就控制住情绪,问道:“就几袋麦子,你一个副专员搞不到?”
“正元啊!今年连北京、天津、上海和辽宁粮食库存几乎挖空,中央多次催调,还是普遍缺粮。你们就地想办法吧。”杨叶鸣说。
“我们减少粮食标准,控制粮食定量,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可是……”月正元一边说,一边把地上的花生米捡到盘子里。
“正元,望队长几乎天天下去。如果他有办法,明天让他给你们送过去。好不好?”杨叶鸣说。
“你推来推去,不想借麦子对吗?”月正元一脚踏在椅子上,说:“你以为我会开枪吗?枪一响鬼子就来了,可我有这个——”月正元拍了拍腿上的绑带,那里面有一个刀削,刀削里藏着几十把柳叶飞刀。
杨叶鸣知道月正元的本领,一瞬间,月正元的飞刀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毙命,就沉着地应对:“我知道你是在替老爷子借粮,如果有的话,就给他了,至于让你过来吗?”
“你不要在演戏了!我问你是谁故意走漏了风声,说三圣庙有军需物资储备库,让泉杨两家打了起来?”月正元炯炯有神的目光直逼着杨叶鸣说,“魔影部队怎么那么巧打了过来,是你是你带着过来的?你说,这两天一夜你干什么了?”
“这不能乱说,一切要凭证据。”杨叶鸣掷地有声地说,“把腿放下,这像教官吗?”
泉香杨跑了过来附在月正元的耳朵,说出了那批粮食可能被转移的秘密。
月正元喜忧各半,喜得是有了麦子,杨树湾有救了;忧的是泉香杨是杨叶鸣的人,为何要向他说出秘密?他一边考虑一边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