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见一颗星星,大地黑漆漆的一片,看来一场久违的大雨就要来临了。
路上寂寥得很,不见半个人影,马路上一颗红红的马的影子在闪耀。这是月正元的红云马拉着一辆马车在前进。
马车驶进被鬼子炮弹炸成残墙断壁的场所。据说,月正元被泉金杨监禁在这儿。
马车停下来,女人也下了车,怀里抱着一个兽皮大衣。白霜洒在她的帽檐上和秀气的眉骨上,一件黄大衣裹住了她的身子,姜黄色的围巾绕着她的脖子,大衣上附带着的帽子,罩着她的头和冻得透红的脸颊。
“杨燕稍等。”
“叫我嫂嫂!”
“是也!,兄弟去去就回。”赶马的柳仙客吩咐着杨燕,然后去把红云和车藏好。
夜暂时恢复了寂静,狐狸、黄鼠狼、猫头鹰又凄厉地尖叫。杨燕蹲缩在一处破损的墙旮旯里被吓得瑟瑟发抖。
“嫂嫂——”柳仙客回来告诉她,“兄弟查看:只有东南角之伙房有人吃饭,其他空无一人,里面只有一座院子,正元哥就在里面。我们快去快回,一切见机行事也!”
杨燕紧跟着柳仙客左绕右拐,进了一个栅栏围成的大院子,经直向一个窝棚走去。
窝棚没有一个人把守,他们轻易地来到棚子的前面。里面的人像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在里面撞门。杨燕耳朵贴着房门去喊,侧过脸着急地说:“是你大哥!”
柳仙客将杨燕拽到一边,抱起一块大石头去撞。撞了几下,门被砸了一个窟窿,二人先后钻了进去。
“这帮狗弄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把我锁在屋子里了。”月正元说。
“大哥!你骂人也!”柳仙客觉得月正元骂人实在可笑。
“正元,得罪泉家的是我们杨家,抓你来干什么?”杨燕心疼地问。
“真是一言难尽,以后我会慢慢说。他们吃过饭马上回来,觉得无事就去睡觉,那时你们再走不迟。先暖和暖和。”月正元让二人坐在铺上。所谓的铺不过是一领破芦席子,下面铺了些烂麦穰子。这已经算是泉金杨对月正元的款待了。
柳仙客坐下,杨燕站在一旁流泪。月正元玩笑似地说:“怎么还黄花大姑娘,怕席刺儿扎屁蛋啊!”?
“快把大衣披上!”杨燕要帮月正元,被月正元一把拒绝了,“现在还没到大雪,穿什么大衣啊!”
杨燕说:“还是收下吧。你知道这兽皮毡子用多少张野狗皮、黄鼠狼吗?最后还缺了那么一块,柳仙客把柳妈的羊……”
“你们快走!”月正元听到了汽车进场地的声音,吩咐着,“好像是鬼子来了,你们快走啊!”
“泉家要抓的是我们杨家,特训班不能没有你月正元!”杨燕说着一滴清泪充满了眼眶,她忙转过那瘦削、白皙的脸庞,说:“仙客,带大哥快走!”
一辆汽车驶进了场地的东南角,在皇协军的临时伙房门前戛然而止。一个厨师打扮的青年进去。
“快呀!跟我来!”从车棚里钻出三个姑娘来,说话的姑娘个头不高,但两个高个的姑娘愿意跟着她,从伙房抄过去,到了伙房后一间用玉米杆围成的草房,刚好被逃出来的月正元他们碰见。
月正元感到特训班一定出事了,十万火急地问道:“谁让你们来的?你们这是送死,知道吗?”
大一点的姑娘告诉月正元,杨叶鸣得知柳仙客和杨燕不见了,集合三圣庙的学员分头去找。找不回来,别回去了!在那儿来的回哪里去!
“没事儿,有月教官在,你们不会出事的。”杨燕一边安慰,一边将她们喊到身后。
一辆三轮摩托驶来,后面紧跟着七八个二鬼子,他们巡逻来了!
“是泉金杨!干掉这狗娘养的!”大一点的姑娘拔枪要打。
“不行!这样会引来更多的敌人!”月正元说。
“月教官,进去的是柳眉姐,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小一点的姑娘说。
“那个司机是柳眉?”月正元问。
大一点的姑娘点了点头。小一点的姑娘着急地说:“二鬼子又过来了!”
皮靴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如果再不出手就要被动了。月正元打着手势,那意思是“五个敌人,两姑娘去左边,小姑娘和杨燕去右边,剩下的泉金杨留给他,干掉他们!”
敌人继续前进,在月正元的指挥下,杨燕和姑娘们手疾眼快,狠准稳地结束了四个二鬼子。泉金杨觉得不对刚要逃跑,月正元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胳膊肘夹住了他的脖子拽到一墙角处,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杨燕和我的孩子?”
“我,我听说是他哥糟践了我三妹……”
“你自己的耳朵没用!”“唰”地一声,泉金杨的耳朵掉在了地上,血染红了他半张猴脸。泉金杨痛得要喊,月正元摸出他的臭毛巾给他塞嘴里了。
“泉金杨!你给听着,你依仗浪泉和柳边干了多少坏事?大家记着。今天要你一只耳朵,明天再做坏事,报复杨家,小心你的另一只。再做坏事,挖你的左眼,右眼,打折你的腿!”月正元说着抽下泉金杨的腰带将他捆好,一脚踹在墙角。
杨燕和三姑娘跑了过来。杨燕说,又有二鬼子来了,怎么办?
月正元望着往这边跑来的二鬼子,问道:“都收拾好了!”
她们点了点头。“快跟我走!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月正元带领着他们回到软禁他的那间棚子里。
月正元望着姑娘冻得透红的小手,说:“怎么冻成这样,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
“月教官,今年本来干旱,地里几乎没收成。我们学校收了那么多红薯,像小山似的。来不及收,有些都烂了!他们天天逼着翻地,打坝。麦子一粒没种。”大一点的姑娘说。
“那杨教官不是在学校吗?”月正元心疼地问,但转而一想这不是傻了吗?杨叶鸣谁啊?大日本的间谍!这一次糟践了泉梦杨,得罪了泉家,在杨树湾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现在的权利柳边几乎交给泉金杨一个人了。
而泉金杨呢,为了巴结鬼子整治杨家,把一个干旱之年汇报成一个丰收年,特别是特训班的粮食多的无法储备。让柳边错误地认为杨树湾的产量可观,下令三圣学堂集体吃饭,睡觉,让泉专员下发了各校立即停止文化课的学习,集中优势大搞秋冬生产活动,说是为了克服脱离实际、脱离生产劳动的现象,让所有学校的学生都去割稻子、摘棉花、刨地瓜、深翻土地,抗袋子打坝。谁要是不从,棍棒伺候,甚至开枪打伤了一名学生。
“泉家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啦?到处张贴悬赏的告示谁告诉望天杨的下落赏大洋三千!甚至连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放过——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啊!没了!”杨燕说着就泪水下来了!
“泉家把杨叶鸣一个人的罪过记在杨家了!这个结不解,杨家不得安宁了。没想到连累了特训班,把柳眉也牵连进来。不行!我去看看。吃了再走。”
“我们也去!”三个姑娘异口同声地说。
“这是命令!”月正元喊。
“月教官,把这个带上!”大一点的姑娘拿出一把手枪和两颗手雷。
“我去去就来,千万不要开枪,把鬼子引来,一切不好收拾。”月正元见三姑娘点了点头,把兽皮大衣穿上,再把杨燕的帽子和围巾要来,稍作打扮就去了伙房。
餐房里十几个二鬼子正在喝酒猜拳,柳眉正在帮厨,见月正元进来先是一惊。月正元将帽檐往上微微一掀,露出一对帅气的眼睛,柳眉望着这对熟悉的眼睛,问道:“美姐,要什么?”
“三个红薯。”月正元拿出三张饭票捏着嗓子说。票是从泉金杨身上摸来的。
“一顿三个?晚上呢,明天呢,喝西北风啊!”老伙夫说,看了看眼前这个阔气的太太,不明白一顿要吃这么多。
“跟我来的三个孩子非吃红薯不可。街面上哪有啊,我想咱的店里有。”月正元历来把学生当作孩子,所以这么说。
“怎么进来的?”老伙夫一听这地方来了孩子,自然警觉起来。
“坐汽车来的。”月正元老实地回答,看了看柳眉。
柳眉连声说:“对!对!”见老伙夫仍盯着月正元,又补充道:“我来报道的时候,家里几个闺蜜非要来看看上班的环境好不好,就让她们来了。”
老伙夫一听三个姑娘,眉开眼笑地说:“外面天凉,快把她们喊这里来,做些暖和的!”
“不!不!”柳眉说,“她们要转转玩玩。你看美姐这身打扮,她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
“来三个红薯!怎么我的票不好使啊!大伯!”月正元将票翻过来看着。
“好使!好使!”老伙夫将在火炉上烤得香喷喷的红薯递给月正元。月正元谢过了他们,揣在怀里跑进棚子里。
姑娘们吃过了烤红薯,她们大摇大摆地出了棚子,走向柳眉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