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棉槐丛中,没有一丝儿风,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月正元和杨燕的胳膊和腿上被刺蛾蜇得红红的,肿的起满了疙瘩,这种痛和痒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忍受着……
“我在这守护着,你快去喊人来!”月正元说。
“不,我跑不动。我留这儿,你快走。”杨燕说。
天气越来越闷热,杨叶鸣和泉香杨,停止了甜蜜的战斗,渐渐的身子闷出了汗。他们不知道不远的地方,杨燕正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月正元怎么还不来啊?杨燕坐在一棵老杨树下发愁。
这时候,一只小船从河心驶到了卧佛岗的渡口,柳仙客放下手中的船桨,拿起篙竿熟练地撑着船儿慢慢地向岸边靠拢。在他从水中抽出篙竿的那一瞬间,篙竿头被晌午的阳光照着烫手,他对船上的柳莲说:“我只能送这儿了,过了芦苇荡,绕过绵槐丛,就到了农场。”
小船儿哗哗南下。柳莲上岸,照柳仙客的指引前去。
当撸了满筐的绵槐叶子的姑娘们回到车旁,不见了红云和月正元,就徒步回到了农场,而杨燕却藏在一个角落里在默默地等待月正元的到来。
当过午的太阳悬挂西南,月正元带着泉梦杨等姑娘们钻进绵槐丛里,再也找不到那个藏枪支的袋子。
月正元扒拉着厚厚的腐叶,失望地说:“我们还是来晚了!”
“杨燕呢?”月正元想起了妻子在这儿等他。
“我们没见她回去啊!”泉梦杨说。
“杨燕——”一个姑娘喊。
大家一边喊,一边向放马车的地方奔去。
等大家来到那个地方,马车不见了。月正元猜到马车极有可能被杨叶鸣拉走了,立即命令:“你们在这儿找,我和泉梦杨去追,不能让枪支这样丢了!”月正元纵身上马,“驾!驾!”
“驾!驾!”泉梦杨紧追而去。
等月正元他们追到农场,果然是泉香杨用她的马套车回来了。月正元和泉梦杨帮着往深坑里倒掉叶子——想趁机找到枪支,然而一无所获。
月正元不见了杨叶鸣,匆忙调转马头沿原路返回。
“杨燕姐——”
“杨燕姐——”姑娘们的呼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当夜幕徐徐来临,她没有出来;当泉清扬她们拿着手电筒寻找的时候,她没有出来;当农场的大喇叭喊她快回去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出来。
河边的鸟声,水里鱼儿的波茨跳跃,柳莲无心去欣赏了。她对这河太熟悉了,听了听四周,摸黑进了绵槐丛中的小路,一不小心被绊倒了,用手一提觉得好沉,心想:里面装什么东西啊?用手一摸,一筐子叶子,大概谁从马车上丢了,要还给人家。
柳莲背起筐子就走,越走越觉得沉,或许劳累的缘故吧。她依然坚持着……
话说杨叶鸣和泉香杨做完好事儿要离开绵槐丛,在路上遇见了杨燕一个人,猜到杨燕可能发现了他们,就把枪支转移了!藏哪儿?杨叶鸣和泉香杨一合计,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采用所谓“灯下黑”的办法,将枪藏在姑娘们的筐里想转移到农场。那里知道,车子套好了,杨燕来了,腾着肚子要上车。于情于理,杨叶鸣只好将杨燕扶上车。泉香杨还埋怨月正元:“这拉车是正元哥的事儿,他怎么丢下走了,说不定找柳莲去了!”
“都抓好了,驾,驾!”杨叶鸣疯狂地抽打着马,他希望马跑得越快越好。
杨燕一手抓着一个筐子,一手抓着车拦,她以为这样更安全一些。然而,她哪里知道杨叶鸣根本不在乎这个妹妹,他为了甩开她,将马车赶到石子路上。
转弯的时候,杨燕那经得起车子一晃,她赶紧抓住一个筐子,就拽着一个筐子摔下了车——
等杨叶鸣将马车驶进农场,不见了杨燕,却见月正元和泉梦杨骑马而来,已经猜到出事了,就扬马加鞭返回去找杨燕。泉香杨也带着几个姑娘追去。
杨叶鸣没有找到杨燕和丢失的筐子,着急之时突然发现柳莲背着满筐的绵槐叶子走过来,立刻下马拦住了她。杨叶鸣一双手在筐子里摸着。
“几把绵槐叶子什么摸头?上瘾了摸你的香杨去。”柳莲泼辣地喊。
“她算什么,我们才是真的!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把筐子给我。”
“你要绵槐做什么?”柳莲很纳闷地问。
“快给我,回去再告诉你!”杨叶鸣抓着筐子说。
“你丢的?”柳莲问,“这么沉,装得什么啊?”柳莲把筐子丢在地上。
“最好别装!如果执意带走,让别人搜出来就是偷窃了!县里学堂的校长背个做贼的名声不好吧。”杨叶鸣笑着威胁着柳莲。
“做贼?”柳莲不傻,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而是要她交出“偷来”的东西,不然就一定难堪。任何人不准到营地里拿半点东西,否则就打着锣鼓、挂着牌子游街。这是泉灵杨在大会上讲的。泉灵杨公正执法,对她们绝不例外。然而,她的筐子里会有什么呢?想到这里,柳莲毫不畏惧地说:“帮我把筐子驮回去吧。”
本来杨叶鸣完全可以将人带筐带走,然而他与柳莲久别重逢顿起色心,他想值此机会倾诉一些“久旱遇甘霖”的情怀,就故作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那手已经摸到筐子底下了,他的心突地一跳,将握在手里的枪放下……
“筐里会有枪?哪来的?”柳莲十分地惊慌,抖动着嘴唇解释:“我从路上捡的,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个。看在过去,我们相好的分子上,你可要救我啊!”
“别套近乎!干革命必须讲原则,讲纪律。自从你当了县女子学堂的校长就把我忘了,现在想起我来了。”杨叶鸣一点儿不讲人情。
“这筐子真的不是我的,我从县城来,这么远的路背一筐子烂叶子,我傻啊!我路上捡的,只想来卧佛岗,给这儿的人一个好印象。”
“谁让你这么来的?”杨叶鸣步步紧逼。
这一次,杨燕不说了,她考虑到说出去的后果。即使不说,杨叶鸣也不敢拿她怎样,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柳莲了。
“你如果不说,我告诉柳仙客,告诉柳妈。要不不见泉灵杨。”
“只要替我保密,我说。”柳莲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还有,不能告诉月正元,也不能让杨燕知道。”
“你在县城混不下去了吧!”杨叶鸣嘲笑她。
“不是杨燕的游击队和月正元的特训班都来卧佛岗了吗?因为反对停课搞生产、参加抗日,我和泉龙杨搞僵了。我一个人被他-娘-的净户出门。我就想来这儿,让特训班的姐妹们给我柳莲出气。”
“柳莲,你能来特训班大家欢迎你。如果像你今天这样私藏枪支,做了错事不知后悔,就不受大家尊敬。”
“不是我的筐!解释不清了,不管怎样,你不能告诉她们的。”
“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杨叶鸣看着柳莲说,“你一定不要把今天的事说给任何人。”
“你说咋办我咋办——”柳莲说。在阴毒狡猾的杨叶鸣面前,脆弱的柳莲又一次向他投降了。她被他抱上了马,她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揽着沉沉的筐子……
月正元和泉梦杨找不到杨燕,只好对泉灵杨说了。泉灵杨派泉清扬带着二三十人的队伍配合月正元,先不问枪支的事,当务之急要在天亮之前找到杨燕。
十万火急,月正元等人带好武器迅速出发,不料在去农场的路上,遭到一股不明身份的队伍的袭击。月正元等人奋起还击,不明部队见人多火里太猛,放弃袭击分散撤退,有的往芦苇荡方向,有的往绵槐丛方向。
泉清扬带队往芦苇荡方向追击。
月正元带队向绵槐丛方向追击,半路上,人员分散。月正元追着,追着,来到绵槐丛旁边不远的红薯地。
夜,不见一丝儿风,月正元却奇怪地发现前面的红薯沟里那茂密的秧子在起伏翻腾,或许逃匿分子就藏在那里,能抓到他也算意外的收获。
月正元悄悄走过去,禁不住“啊”的一声:从沟里爬出光着半个身子的杨叶鸣和柳莲。杨叶鸣提着裤子就跑了,柳莲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抱在胸前,等遮挡好胸前蹦跳的一对小白兔之后,流着泪向月正元求饶:“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月正元放着嗓子喊。
“我,我……”柳莲支支吾吾。
“是你和他们偷了枪!你们把杨燕怎么啦?”
柳莲只是哭泣,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明白
……
月正元终于没有问出什么,将枪扛在肩上向地头走去,只见地前小路上黑压压的人影向这边跑来,手里分别拿着铁锨、铁镐、镢头、铁叉和扁担……
月正元刚踏上小路,被几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拦住了,对月正元纷纷指责:
“是你们偷了我们的红薯!才嫩着呢,你们吃着也鲜!”
“你看那里糟--蹋了一大片。什么教官啊,图搂着女人在这自在,就不顾红薯了?”
“揍他!”
“揍他!”
……
庄稼汉难以分辨是非,他们无须知道这故事的来龙去脉,只需要谁破坏了庄稼,谁就应该受到惩罚。他们手握着家伙,向月正元逼近。
路上,马蹄声越来越紧。
“住手!不要伤人!”泉灵杨一边喊,一边骑马窜进庄稼汉的包围圈。正要询问什么,杨叶鸣骑着马也跑来,直奔地里,拽出一个沉甸甸的篮子出来。
杨叶鸣很得意地说:“就是他和柳仙客的红云马先毁了红薯地,后教唆柳眉偷了红薯,现在百姓找到地头了,这样的影响极为可恶。”说着,他将筐子里倒过来,人们发现了几只枪。
别说百姓、卧佛岗的学生和特训班不明白,就连泉灵杨也看傻了眼。
“杨叶鸣,你个够特务,你把杨燕怎么啦?”月正元最关心的是杨燕的安全。
“月正元,你还有什么话说?”杨叶鸣说:“你的女人是你带去撸叶子的!你放着装车、赶车的活儿不干,去和女人在这儿撒欢。杨燕还没有找着,又和柳莲这样的学生在地里狗吊秧子!”
“这是杨燕的筐子啊!”有姑娘认出了作案的筐子。
柳莲早已不知去向。
“月正元,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话说。”杨叶鸣说。
“枪是我送给卧佛岗的,我又何必再盗走?那位姑娘说是杨燕的筐子,不假。假想是她偷的,她一个怀了身孕的女子怎么能背动这么沉的枪支?还逃避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追击?”月正元义正言辞逼问。
“表面上送武器给我们,想获得我们的信任,之后又偷走了。杨燕,是我的亲妹子,我也不想伤害我的妹子,但我是党的人,我必须遵循原则,遵守纪律。不明身份的人?那是鬼子的魔影部队!是月正元或者说,是他带领的特训班招来的。”杨叶鸣立即建议:“自从特训班和杨燕女子游击队加入到卧佛岗,就没有片刻的安宁。”
“赶走月正元!”“赶走三圣庙特训班!”……
呼喊声此起彼伏,月正元大声喊道:“同--志们!乡亲们!不要听信他的煽动。我们是给卧佛岗带来一些麻烦,马车不慎毁了庄稼,大洋让领导给你们了!但我们绝对没有盗走自己的枪支,没有在绵槐丛中、红薯地里做道德败坏的事情。”月正元手指杨叶鸣说,“而是他们,勾结魔影部队和柳边、浪泉。”
“别再解释了!”泉灵杨处于保护月正元和特训班,在暂时没有搞清问题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月正元走后,卧佛岗不管风平浪静还是波澜不惊,足可以查明真相。
一匹马飞奔而来,柳眉从马背上下来,附在泉灵杨的耳朵边轻声说了什么?
月正元再次呼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希望泉校长在没有搞清真相之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不要再说了。杨燕安全找到了。”泉灵杨对月正元说,“明天,你们动身离开吧。我们这儿水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