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灯光昏暗,桌上是吃剩的酒菜,床前燃着一鼎轻烟。
姚若珍披衣下床,将一侧帐幔收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仍残留未退。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上却未饮。
“你起身做什么?不困吗?”刘璟茂探着身体问。
姚若珍对着烛光,喃喃道:“你要回去了,漫漫长夜孤枕难眠,还困什么,趁着酒菜尚未冷透,也可填补我空虚的心。”
“我不是常来陪你嘛,只是不过夜。”刘璟茂穿衣下床,来到她身边,“你姐姐起了疑心问了几次,其实我不说她也能猜得到,我不怕别的,她不是怀着孩子呢么,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能更多的陪你了。”
姚若珍朱红的唇角扬了一下,道:“名分到底最重要。”
“别多想,只是为了孩子而已。”刘璟茂细心宽慰,将她揽在怀中。
姚若珍突然掉了一滴泪,声音冷冷的,“我有了,一个月了。”
“什么?”刘璟茂以为自己没听清,可屋子里那么静,即便她的声音很轻也不至于会听错,“你怀孕了?这是真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骗你干什么。”姚若珍推开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到嘴边,“我的孩子无所谓,反正不是嫡子。”
刘璟茂一把攥住了杯子,从她手中夺了下来,“珍儿,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要不是不得已也不至于这般偷偷摸摸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委屈你,委屈我们的孩子!”
“爷,我不怕委屈,就是为孩子不值!”姚若珍俯在他身上哭了起来,却又不敢哭得痛快,生怕惊动了旁人。
刘璟茂心中一痛,这几个月常来看女儿,亲也亲不够,看也看不够的,也想把她接到身边,可眼下却无能为力。刘璟茂长长的一叹,“一切的不值,将来都会有补偿的!珍儿,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和孩子接到我身边,也一定给你应有的名分!”
“名分?”姚若珍泪眼婆娑,“难道你能休了她?还是说她会让出位子给我?不可能的,她处心积虑从我身边把你抢走,就算要了我的命,她也绝不会把你还给我!”
“别乱说,我不会让她伤害你!”刘璟茂紧紧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心中竟有些慌乱,“珍儿,你先好好养着身子,照顾好孩子,她的事我来处理,现在还不能与她翻脸。”
姚若珍擦去眼泪,点点头,“我懂,我等。”
二王府
刘璟茂回来后就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就是不进屋,打过二更夜已深了,屋里的烛火还亮着,但听下人说姚若然已经睡下了。
每次与姚若珍小聚之后,刘璟茂都不愿意走进这间屋,一看见这个女人就想起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就恨得忍无可忍,可偏偏她肚子里怀着孩子,那是盼了许久的嫡子,还是得忍。
姚若然翻了个身,睡得有点累了,屋里亮刺了眼,醒来发现身边空空的,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姚若然下了床走到窗前往外看去,那心事重重的身影落在眼中,气不打一处来!
“晚上吃多了溜食呢?”
刘璟茂一愣,这没好气的声音真是惹人烦心。
房门开了,姚若然走出来,挺着肚子,叉着腰,“一天不见她,你心里就没着没落的是吧?我这要不是怀着孩子,你早就把她带进府了吧?哼,自古男人都是一个样,都喜欢柔柔弱弱,扭捏作态的女人!”
刘璟茂不想和她吵,怕一开口就再也收不住了。
姚若然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气了,“刘璟茂,你以为你是情种呢,她离开这几年,你还不是移情到叶紫菡身上了,现在从人家那捞不到甜头了,那贱-人倒是送上门来了!”
“说话给自己留点余地,你是如何成为二王妃的,你自己最清楚。”刘璟茂冷眼瞧着她,“没有人追究你的不是,你应当心存愧疚,这样至少还会觉得你有值得人怜惜的地方。”
“说实话了,你终于说实话了!”姚若然瞪着眼睛,指着让她恨得咬牙的男人,“刘璟茂你真不是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好歹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做得如此明显,你是做给我看吗!”
“我不是人?”刘璟茂一声讽刺,“这些年我多尼还不够好吗?还不够容忍吗?你不要太无理取闹!你已经怀上了孩子,没人能动得了你的位置,你要是聪明就消停点,要是想同归于尽你就尽管闹,最好闹到金殿上去,闹到父皇面前,闹到大家都完蛋!”
姚若然被这话吓住了,她是想闹,不闹心里不痛快,可她绝不想同归于尽,她得好好的活着,守着这个位置好好的活着!
“呜呜呜......”
姚若然这一哭,刘璟茂也泄了气,“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朝堂上,父皇、母后,皇祖母,他们的眼睛都盯着看呢。我不想这个时候为了女人的事自乱阵脚,所以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养胎,别人动不了你,你也少去惹别人。”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姚若然气得骂了一句,“黄花闺女有的是,你偏要吃别的男人嚼过的,你可是王爷啊!”
刘璟茂根本不想解释,一甩手,拂袖而去。
第二天,刘璟茂采办了许多补品送给姚若珍补身体,并捎话给她,这几日不能过来看她了,公务繁忙。
其实哪有多少公务呢,刘璟茂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太刺激姚若然,也不想姚若珍怀孕的事被人知道,最重要的是,废太子一事已经有大臣上奏了,皇上虽然气得够呛,但也架不住大臣一个接一个的响应,总不能为此罢朝躲清静吧?何况皇上哪里躲得了清静呢,即便不上朝也还有奏本不厌其烦的呈上来。
刘应辰不予理会拖了半个月,但刘璟荣却感到疲惫不堪,更为自己感到可怜,于是自请被废以安朝臣之心。
这奏本一上,大臣们都闭嘴了,太子明明关乎江山社稷,怎么成了安臣子之心了,这不是有欺君罔上之嫌吗!而且既然太子自己都愿意让位了,谁还不怕死的继续进言。
太子被废,封为晋王,刘璟荣搬出太**,迁往晋王府。
两天后,此事终于平定了下来,刘应辰为堵众大臣的嘴,明旨立储一事日后再议,那些想要保举某位皇子为储君的大臣只好将奏本搁置了。
刘璟茂见父皇没有明确的态度,行事更加小心起来,不过无论怎么看,真正的对手都只有刘璟彦一人而已,因为刘璟桓根本不足为虑。
这天下过雨,天气晴好,也凉快了很多。
姚若然约了人在泰和楼喝茶,等了半个时辰此人才到。茶点早已备下,姚若然见人来了,也没起身,只招呼道:“妹妹可算来了,咱们姐妹许久未见,姐姐我如今身子重不便四处走动,本该邀你来王府一聚,可王爷近来太忙,家里都快成朝堂了,每日各部官员络绎不绝,乱得很,还是外面清静些。”
姚若珍根本不打算赴约,但这已经是第三次接到邀请了,再不来的话也担心会激怒了姚若然。坐下后,看看桌上的点心,也没什么胃口,姚若珍连茶都没动,“姐姐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妹妹我也不敢登门打扰,前些日子回娘家探望兄长,提起姐姐的身孕,兄长很是高兴,听闻皇后娘娘说姐姐怀的像个男孩?”
“呵呵,母后当然希望是男孩了。”姚若然掩嘴轻笑,眼中却含着一丝冷厉,“王爷说了,只要平安健康,男孩女孩都是好的。这男人的嘴啊,哄人的时候都是抹了蜜的,谁又能猜得透他们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这话听着不管有意无意都显得心虚,姚若珍只淡淡一笑,“姐姐听着高兴就好,世上事很多都难分真假,又何必自寻烦恼。”
“是啊,妹妹说的极是。”姚若然抚着肚子,拿起一块豆沙馅的点心递了过去,“我记得妹妹就喜欢吃这个,虽然这么多年未见,想必口味也没改吧?”
姚若珍双手接过,点点头,“多谢姐姐还记得。”
“呵呵,应该的,这豆沙糕就数泰和楼的最正宗!”
姚若珍是真不想吃的,怀孕以后最不喜欢的就是甜食,这要是咸的或辣的就好了。可也不能不吃,那还看着呢,不吃又说不过去,姚若珍只好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还要假意味美,吃得香,“这皮酥酥的,豆沙糯糯的,在外这几年可吃不到这个。”
“现在回来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姚若然瞄了她一眼,也拿了一块来吃,“妹妹怎么没把倩儿带来,我还没见过我那外甥女呢,一定很可爱吧?”
姚若珍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回道:“孩子顽皮,带出来不省心,日后大了再见就是了。小孩子都是可爱又顽皮的,让人又气又舍不得说什么,姐姐日后也会这般为难的。”
姚若然勉强一笑,又拿了块山楂糕给她,姚若珍没注意就吃了,口中一酸倒反了胃,可把她惊着了,生怕被看出来。
“怎么了?”
“没事,这两天头痛喝着药呢,忘了大夫嘱咐忌酸!”姚若珍随口编出个理由就把点心放下了,“姐姐,妹妹我吃药的时辰到了,得赶回去了,姐姐想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