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房门再次打开,刘璟彦一直等在外面,哪都没有去,而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屋外有些寒意。
春兰忙请了刘璟彦进去,并端上一杯热茶,之后便退出门外。
叶紫菡从他进门到坐下,看也没看,更什么都没说,只将一个信封挪到他面前,眼睛却始终看向门外越来越暗的光线,只是略显空洞。
刘璟彦看着信封迟疑了好一会儿,猜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是需要以这种方式来转达的,但看她的神情,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糟糕。刘璟彦拿起信封,抽出信纸,抬头便写着‘休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璟彦看也没看下面的内容,单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暴跳如雷。
叶紫菡不慌也不急,解释道:“这是王爷的选择。若今晚您不让王釉胭侍寝,那明天一早就请收下这封休书,臣妾会在一个时辰之内离开王府。”
“叶紫菡,你放肆!”刘璟彦将手中的信纸攥成了一团,“从古到今,有哪个王妃给王爷写休书的吗!”
叶紫菡看了他一眼,奇道:“那敢问王爷,从古到今,又有哪个王妃是被王爷从新婚之夜便打入冷宫的吗!”
刘璟彦差点背过气去,他错了,他不该发脾气的,眼下哄还哄不好呢,发什么火啊。顺顺气,顺顺气,刘璟彦在心里安抚着自己,而后说道:“我知道皇祖母一定说了很难听的话,我也不是不想进去维护你,可她是太后啊,只怕我今天维护了你,明天她就会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事,所以我才......”
“我明白,没怪王爷。”叶紫菡冷淡的回道:“是臣妾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太后的重压是臣妾承受不起的,延误王爷子嗣也是臣妾吃罪不起的。未免将来有一日,整个叶家被臣妾所累,还请王爷现在就放了臣妾吧。”
“做梦!”刘璟彦已经气到七窍生烟,将那张纸狠命地撕成了碎片,往桌上一丢,“叶紫菡,你想也不要想,除非我死了!”
看着那个愤然离去的身影,仿佛燃着一团烈火,叶紫菡回过头来,瞧着散落在桌上,地上的碎纸屑,眼泪再一次涌出,只是这一次她哭出了声音,直哭到嗓子哑了,没了力气。
刘璟彦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起初想去找王釉胭,之后想去王家,再之后甚至想去永寿宫,但这几个地方显然都是埋着火雷的,一引就爆,而且自己躲不掉。
半个时辰后,天黑了,刘璟彦坐在坤和宫,一肚子气根本吃不下晚饭,坐在那半天只一个劲的剥桔子,现在已经是第六个了。
徐皇后就这么看着,心疼是毫无疑问的,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光心疼也是没用的。看着桌上那两盘桔子全没了,立刻让人又重新端了两盘上来,刘璟彦仍不停的剥着吃着......
“母后,今晚父皇来您这吗?”
“我只能先顾儿子了。”徐皇后叹道。
刘璟彦吃下手里最后一瓣桔子,说道:“明天皇祖母知道我在您这待了一夜,准以为您把我教坏了。我还是去父皇那吧,也好久没陪父皇下棋了,正好还是大年初一。”
徐皇后还没开口,刘璟彦拿着两个桔子就走了,这孩子可从没这样失落过,来了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却一个劲的吃着不感兴趣的水果,而且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出宫了。老太后究竟对叶紫菡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儿子这般失魂落魄,定与此事有关!
乾正殿
刘应辰正反复看着那份发回来的边关奏报,脑子里琢磨着与砗驰国和谈后,对方提出的那些请求。忽然,石月来报,四王爷入宫觐见!
什么时辰了,这时候入宫莫非有急事?
“快让他进来。”刘应辰将奏折放在一边,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走进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彦儿,你精神为何如此不济?”
刘璟彦请了安,站起身,这才回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父皇,但此事又有些难以启齿,故而更加烦恼。”
“呵呵呵,究竟何事,你我父子有何难以启齿,说吧。”刘应辰从宝座上走下来,来到儿子身边。
刘璟彦跟着父亲往内殿走去,边走边说,“儿臣无法接受让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侍寝,更无法接受连这种事都要受人控制,最让儿臣无法接受的是......儿臣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只是用来为皇室绵延子嗣。”
刘应辰有些吃惊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细想也不难猜出是谁令儿子产生此种想法的。父子二人走进内殿中,在软榻旁坐了下来,刘应辰丢给儿子一个桔子,说道:“是因你皇祖母硬塞给你一个侧妃之故吧,朕也料到你不会妥协,但你也要知道,釉胭的娘是你皇祖母的亲侄女,她的话有时候比朕这个儿子都要可信三分。男子有心怀天下之志,却未必能摆平女人之事,何止是你啊,就连朕有时也不得不妥协。”
“父皇......”
刘应辰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又道:“其实无非一个女人,还是侧妃,王府里有你压着,她还能翻了天。你也得为紫菡考虑一下,朕听说今天太后把紫菡召进宫了?这事你还得仔细权衡利弊,另外,朕想叫太医去给紫菡看看,可又觉得此举会伤了她的心,你看呢?”
这时候听到太医,刘璟彦就浑身不舒服,忙说,“紫菡身体没问题,是儿臣的问题。”
“什么?!”刘应辰心中一惊。
刘璟彦恍然自己没说明白,又解释道:“父皇,不是那个问题,是......是我对这种事没那么大兴趣,尤其是皇祖母隔三差五的提起,好像我的床-上不能没有女人似的,有兴趣也没了。”
“唉,也是。”刘应辰听后,重重的一声叹,“你的性情本就不喜欢束缚,连这种事都不能随心所欲,的确也强人所难了。”
刘璟彦见父亲为自己发愁,不免心中有些难过,可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他这个身为皇帝的父亲能扭转局面了。否则,难不成真的要他收下那封休书,放叶紫菡离开王府?
绝对办不到!
“不瞒父皇,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儿臣......也有些喜欢紫菡了。”刘璟彦第一次对人坦白心中的感觉,“很多事是儿臣有愧于她,王府里怎么闹腾,儿臣这个王爷都还有办法管制,可牵扯到皇祖母,儿臣总不能为了紫菡去跟她老人家闹吧。”
“是啊,父皇明白。”刘应辰缓缓点头,“你皇祖母就是太过偏疼她那个侄女了。”
刘璟彦才不管这些,那是皇祖母自己的事,但没道理让他也跟着对王家人偏疼偏爱。殿中沉寂了一会儿,刘璟彦又道:“儿臣想烦劳父皇去跟皇祖母说一说,儿臣不喜欢被人摆布,倘若皇祖母一定要叶紫菡尽所谓的为妻之道,那儿臣只好两封休书将叶紫菡与王釉胭一起休了!哪怕叶家人怪罪,王家人不满,也至少落得个耳根清净。”
“朕不准你胡闹!”刘应辰板起了脸,皇家怎可闹出休书一事,简直荒唐,就算有逼迫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啊!刘应辰沉了沉气,见儿子闷不吭声,又劝道:“堂堂王妃,无大罪,岂可休!你先不要急,你的意思朕会去跟你皇祖母说的,可一个人的偏好是不容易纠正的,她不可能看紫菡比看釉胭更顺眼。所以你也不要太过分,釉胭已经是你的侧妃了,你可以不喜欢她,少与她亲近,但也不能完全无视。”
刘璟彦拉着脸,抛了几下手中的桔子,一边剥着皮一边应付着,“再说吧,有兴趣再说。”
刘应辰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也只得叹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