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太监总管康泰到坤和宫请徐皇后的时候,皇帝刘应辰也在那,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既然圣旨都下了,也该是时候去听她老人家发火了。但有准备归有准备,母亲这样强硬的性格也实在让他苦恼,偏偏还是避免不了的。
夫妻二人匆匆赶往永寿宫,宫女刚把地上的碎片茶渍清理干净,正准备拿出去,又见皇上皇后到来,急忙跪下见礼。
“母后,这么急着找儿子和皇后前来,不知为了何事?”刘应辰故作不知,对老太后脸上的怒气也假装视而不见。
老太后瞪了儿子一眼,心下更气,“哼,你做了皇上,就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现在我也老了,在你们眼中怕早就是多余的人了!”
“母后......”刘应辰惊恐,上前一步,忙道:“何事让您这般动怒,儿子无论做多久的皇帝,也还是您的儿子啊!”
老太后坐正了身体,依然气得手抖,质问道:“我问你,早朝的时候可下旨了?”
“下了。”
老太后眼睛又是一瞪,一气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明知我早为彦儿选好了王妃,为何也不与我商量就急着下旨赐婚!”
刘应辰当即一脸茫然,冤枉道:“母后,上一回在您这,儿子与皇后不是说起过此事嘛,您当时也没说不准啊。而且这门婚事在儿子看来乃天作之合,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你......”老太后气得跺脚,一时接不上话,回手在桌上随便抓起一样东西就摔在了地上,“你们那天只是提了一下,我怎么知道这么快就下旨!叶太傅的孙女是不错,那我的侄外孙女就差了吗!你们是欺负我这老太婆深居后宫,不问朝堂事,就合起伙来糊弄我是吧!”
“母后......”
“母后,此事是臣妾提议的,您要怪就怪臣妾吧。”徐皇后抢过丈夫的话,没有辩解什么,直接请罪。
老太后运了运气,看着皇后的目光中尽是不满,“你是当今皇后,蓝陵国的国母,后宫之主,又是彦儿的亲娘,你的提议自然比我这祖母的话要受重视。可是皇后,你这么做并不明智,你忘了太子了?”
徐皇后眉间一紧,顿感不妙,老太后又道:“荣儿十九岁被立为太子,随即大婚,如今已有七年,太子妃也不过是祁大将军的女儿。荣儿才向皇上举荐了彦儿管理户工两部事务,也才查处了一个董俐徇私舞弊案,可你这么快就要皇上赐婚叶太傅的孙女给彦儿做王妃,你这是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心生嫌隙吗!”
“母后,您这可误会皇后了。”刘应辰不忍妻子受冤屈,忙解释道:“皇后身为人母,对荣儿、彦儿从来教导有加,疼爱有度,他们兄弟也是手足情深,何来嫌隙?母后,您不能因一时之气就妄加评判,若是传了出去,那才是大大的不妥!”
老太后恍然间也觉失言,都是给气糊涂了。其实,除了这件事,她还是很满意这个儿媳的,怎么一气就乱了方寸,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更不该这样说才是。
见老太后迟疑了,刘应辰借机又道:“母后,现圣旨已下达叶太傅府上,这件事已不允许更改,至于釉胭,朕会为她多留意。”
事已至此,老太后也明白,再强硬的反对也无济于事了,此事也只好再做打算,何况王釉胭的年纪还不到婚配的时候。
尽管老太后心里不悦,但总算默认了。刘应辰松了口气,与徐皇后一同回坤和宫去了。接下来就要筹备大婚,此事既繁琐又半点不可马虎,事无巨细,徐皇后全部亲自过问。
刘璟彦照常每日在敬徽堂处理公务,除此之外,不时有人送来大婚用品,量体裁衣,礼仪流程......刘璟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厌其烦的配合着。
这简直不可思议,换做以前的四王爷早就不耐烦的将来人全数赶走了,果然要大婚的人也变得稳重多了。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也是因为终日忙碌不停的缘故,刘璟彦这才知道,大婚竟然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光是当天的流程就够头疼。不过他这边还好,更繁琐的是叶紫菡那里,他至少在迎亲之前还有的休息,也不用饿着肚子。新娘子可是从早上开始就只能坐着,且一直到傍晚都不能吃东西。
刘璟彦想想就有点同情叶紫菡,这不是折腾人是什么......
大婚前日,徐皇后特意把儿子叫进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怠慢。刘璟彦满口应下,如此痛快,倒让徐皇后心中不踏实了。
四月二十六日,四王爷刘璟彦大婚之期!
王府张灯结彩,酒席摆满了庭院,宫人们来来回回,忙碌异常。刘璟彦这边看看,那边逛逛,第一次觉得在自己的家里像个外人,大家忙得都没空理他了。
“王爷,您现在可没空闲逛,皇上皇后都到了,老太后也来了,您得去迎亲,过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陆安一边追着一边催着,嘴里叨叨个不停,将手里的大红喜花系在刘璟彦身上。
似乎每个人都比新郎官忙,比新郎官着急。
刘璟彦依然不紧不慢,出了府,上了马,八人抬的花轿跟在他身后,锣鼓唢呐一响,迎亲的队仗便向叶太傅府上行进了。
其实路程本不远,过两条街就到。可为了图个喜庆,马儿走得慢,街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刘璟彦漫不经心的扫量着人群,不少女子眼中放光,一脸痴笑的看着他。
刘璟彦身上一个激灵,他怎么从不知道自己这样受欢迎?
总算到了叶太傅府,刘璟彦只需坐在马上等着,不一会儿喜娘背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出了府,上了轿。刘璟彦向送女儿出门的岳丈、岳母施了一礼,便调转马头,返回王府去了。
回来比去时要快了许多,王府外的人远远的看到迎亲队仗近了,燃起了早已备好的鞭炮,噼噼啪啪,烟气弥漫。
进了王府,刘璟彦在心中感叹,第一步进展顺利。
王府中,乐师们一听到鞭炮齐响,喜乐便开始了,将要持续至傍晚方才结束。
喜娘搀扶着叶紫菡进了正堂,座上正中是皇上刘应辰,左边是老太后,右边是徐皇后。除了老太后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勉强之外,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拜过天地后,新人被送入了洞房,但刘璟彦还要出来应酬宾客,房间里就只有叶紫菡,还有陪着喜娘和她的陪嫁丫鬟。
原本刘璟彦想借着敬酒装醉,但他也知道没人会那么不识趣的灌他酒,而且今晚是他自己的洞房花烛,如果一个劲的喝,反倒显得故意了。
陆安一直跟在刘璟彦身旁伺候,时不时提醒着他要开心,要笑。就因为这样,刘璟彦笑了一个晚上,脸都笑僵了,发自内心和装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了,酒宴散了,宾客也都回去了,刘璟彦只觉得腰酸背痛,可现在才进入整个婚礼最压轴,也是最后的一个流程了,他必须提起精神来。
推开房门,刘璟彦走了进去,喜娘和丫鬟见到他忙见礼,不等说话,便一摆手将众人遣退了。他站得远,审视着坐在榻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红帐、红褥,红嫁衣,衬着眼睛都要冒了火。
刘璟彦走上前去,两指夹着盖头,轻轻挑起......叶紫菡总算看到了盖头外面的景象,已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地方,而眼前的人更是让她心跳加速。她慢慢抬起头,眼睛往上瞧了瞧,刚对上刘璟彦的目光,便慌忙颔首避开了。
刘璟彦屏住呼吸,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何为‘肌肤若冰雪,淖(nao)约若处子’了!至少父皇母后在叶紫菡的容貌上,没有夸大其词的哄骗他。
定了定神,刘璟彦随手将盖头丢在一旁的小凳上,转身来到外室,在坐榻上坐下。
叶紫菡微微抬头,他的这一不寻常的举动,让房中的气氛稍稍起了变化。叶紫菡略有疑惑向他看去,只见他蹙眉目视前方。
过了一会儿,刘璟彦解下身上的喜花,开口道:“有个问题想请教叶小姐,”叶紫菡只看着他,没有说话,又听道:“对于赐婚一事,你有何想法?”
“想法?”叶紫菡有些吃惊,更有些意外,但还是回道:“臣妾愚钝,不解王爷之意,皇上赐婚乃是隆宠,臣妾铭感于心,又何来想法。”
刘璟彦笑了一声,微微点头,“或许你没有,而我却有。但我不能违抗父母之命,更不能抗旨不尊。可有些事我仍然不愿勉强自己,还望今后的日子,我们互不打扰。”
叶紫菡登时惊愕失语,这一句‘互不打扰’,简直如晴天霹雳,大婚当晚便被打入冷宫了吗?谁知刘璟彦根本不管她是否还有话说,自顾自的拿了床被子睡到坐榻上去了。
一对龙凤红烛还那般耀眼,大红的‘囍’字,此刻看来竟如讽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紫菡完全弄不明白,可显然没有人打算给她一个更清楚的解释,就这么把她晾在了一旁。
叶紫菡的眼中汇聚了一滴泪,悄然滑落。
然而,她已经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