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太后太妃
没有人比慕容芷明白,昏暗的岁月里那一点点的星光有多么可爱迷人,就像是遥远的母亲。没有任何人告诉顾陵歌母亲死了之后的去向,也没有任何人说会不会变成星星之类的东西。
所以顾陵歌从小就明白,死了就是死了,哪里来的那些个谎言。但是她也更深刻的懂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怪力乱神,不会有所谓的托梦一说,于是她才更有力量往前走。逝者已矣的法子在她这里行不通,她只相信一报必还一报。
那把扇子,昭太妃虽说是给了,但是慕容芷也只是看了两眼就搁在一边。她不喜欢因为一个小物件引得自己不开心。她只需要向前走,不需要过多的注意和关怀,温暖只会让她迟钝。
“见过皇嫂。”慕容芷这天才解了自己的所谓禁食自罚,刚刚想着去御花园看看自己之前种下去的小东西,却迎头就看到了卿睿廷。
按照之前凉月的说法,卿睿廷对她很好很好,那么自己也没必要过多的为难他。很多时候,慕容芷都以身边人的幸福为幸福。她自己的命运和陪伴,反而并不在前列。
“九王爷好。”慕容芷理理袖摆,脸上淡淡的一层红色让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眉目悠远恬淡,说话也是不急不缓。
这的确是个很顺眼的女人,敢作敢为又能够静下心来,卿睿廷这么想着。顾凉月上次来的时候和慕容芷相谈甚欢,回了府之后还跟自己说要自己对这皇后恭敬些,那个时候她脸上的欣喜很自然的让他没有抑制住。
就现在来看的话,卿睿廷是第一次在宫里单独见到皇后,之前所有的传闻,都和见到的人有出入。
临安城的百姓说皇后真性情,打马入宫,桀骜不驯,但是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就是色厉内荏,这么温和的人他见到的也没有几个。
坊间传闻的皇后威武,协助皇帝打天下,恃宠而骄,在后宫里横行霸道,欺压宫中老人,卿睿廷根据自己了解到的,那汪姩宸哪次不是自己撞枪口上?但凡她知道进退,慕容芷没事惹她做什么?
虽然说之前是怀疑过她是琉璃庄的人,但是现在来看的话,自己不能轻举妄动。顾凉月对她的好感他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如果是为了皇帝的话,他可以先把凉月放一放,哪怕最后被她暴打一顿也可以。
至少他要保证顾凉月还有机会站在王府内拿着皮鞭打他。他要保证她脚下的那片土地还是属于他的。
“不知皇嫂这是要去何处?”卿睿廷一向不怎么跟后妃搭讪,这会子倒是反常。慕容芷很少跟他打交道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要她无视的话也实在是有点做不到。
“在此看看。”慕容芷从来没有要追问别人那种礼尚往来的习惯,只有问一句答一句的一板一眼,这样也算是一种诚实。
“不知臣弟是否可以陪陪皇嫂?”卿睿廷突然就起了好奇心。这个女人他突然也是想试试。能够让他家凉月称赞的人绝对没有几个。
“随你。”慕容芷没有排斥也没有反对,安静应了一句。璃夏跟在后面,眼神飘忽。
“臣弟斗胆,敢问皇嫂是否知道琉璃庄?”卿睿廷虽然****,但是不是没有头脑。他除了自家凉月也不是多喜欢女人,何况还是皇兄的女人,只能单刀直入,试探完了就走。
“知道。”慕容芷面色没有变化,心里也没有波动。琉璃庄有谁不知道的?慕云阁就是琉璃庄的,穆家武馆也是琉璃庄的,这是汉秦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她要是连这个都隐瞒,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越是为了掩盖真实编出的谎,反而越容易被变成揭穿真相的绳子。
“臣弟有一笔生意交代在琉璃庄手上了,想问问皇嫂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个忙?”卿睿廷的眼睛清澈,好像自己说的就是真理一样的。
但是两个人都不傻。货物被劫,且不说是不是琉璃庄干的,来找慕容芷解决就是不对。慕容芷虽然在江湖上混,但是能够接触到商谈商帮的话也绝不是简单的角色。卿睿廷,在怀疑她!
卿睿廷也没有闲着,看着慕容芷的面色仔细端详。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像他想象中的沉静如水。她站在长廊边上,廊下的湖水借着日光反射在脸上,粼粼的波光衬得她很是清爽干净,眼睛微垂,睫毛浓密,掩盖着所有的平和与锋利。
“这个本宫倒是不知。若是货物被劫的话,王爷不妨去找刑司或者京畿护卫。要是现在追查,怕也有很大几率找回来。”慕容芷仍旧眉眼淡淡。琉璃庄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事情,就算是琉璃庄干的,怎么可能会让人知道是自己做的?自己找死也没有这么明显的。
“这样啊,臣弟受教。”卿睿廷站在一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深蓝色的长摆襦裙,搭上一条浅蓝色的缎带,稍显随意的在胸部上打了个结完事。长襟外袍随意的穿着,颈部优美的线条和长细的锁骨的确很吸引人眼球。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太瘦了。颈部的血管很突出。
“王爷若是很想要的话,直接去找皇上也是一个办法。”慕容芷看着面前清澈的湖水,最后还是补了这么一句话。毕竟是凉月的心上人,她也不能太凉薄。
“是。”卿睿廷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当然只是为了试探慕容芷。所有能够公布出来的,关于琉璃庄的资料这个人都明白,很中规中矩的回答。没有让人疑心她什么都不知,也没人猜测她是不是在装聋卖傻。
平常得像是所有的江湖混混,没有破绽又全部都是破绽。但偏生了的,无法反驳。
“臣弟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就先请告退了。”卿睿廷又等了会,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拱手弯腰请走,慕容芷也没有说话,轻轻的嗯了一声。
“娘娘。”璃夏看着卿睿廷月白色的身影走开,轻轻的扶了慕容芷在湖心小亭里坐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是眼睛里隐约泛着光。
“无所谓,勿声张。”慕容芷根本不在意这一点。卿睿廷的试探只能告诉她要尽快去找顾凉月说明这件事。
有的时候她自己也舍不得。顾凉月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也着实过得很辛苦,好不容易嫁了个好夫婿偏偏又遇上了琉璃庄的事情。成了定局的事情她无法挽回,就只能说多提点。至于凉月选哪边,她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好好活下去就好。
世界上最困难的就是活下去。
无数的人有各种理由被杀死,也有无数的人有各种理由杀死别人。人命脆弱,需要努力。
慈安堂。
“妹妹。”太后跪在蒲团上,脊柱仍旧是挺直,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腰肢纤细,还是一样的有当年身神采。
外面有人进来,秋日的阳光总归是不再猛烈,但是光芒仍旧一样。一点点灰尘在阳光里飞扬,全部都是星星点点的痕迹,阳光遍洒,多了丝丝层层的锦年金华。
太后没有回头,已经明白来人是谁。
昭太妃慢慢的走进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多年争斗下来,全部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她们俩也慢慢的安定,但是很久之前就有人说过了。
后宫里的女人们,从来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和和睦睦。
“太后倒是越发清闲了,果然佛经清心么。”昭太妃慢慢的踱步进去。慈安堂所有的装饰都是清一色的明黄和暗铜,房间里飘满了檀香和上等木香的味道。太后这里的香灰是整个后宫最多的。
“是啊。多年以前哀家就说过了,佛经去煞,檀木清心,昭儿就是不信才到了现在。”太后貌似话里有话,又好像只是单纯慨叹。
昭太妃眼皮动了动,然后轻轻回一句:“种什么因的什么果,天道循环罢了。”
太后嘴角微扬,看着面前陶瓷白的观世音菩萨,面色温和:“昭儿这么多年倒也是悟到了些实话,不枉费了当年先帝爷那么喜欢你。”
当年的卿皓轩,最喜欢的并不是正宫皇后,也不是昭太妃。因为他对每个人都太过平均,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心到底在哪里。太后的话也不过就是嘲讽而已。昭太妃这么多年已经听惯了,也就懒得再反驳。
“太后叫臣妾来可是有什么事?”不管太后承不承认,最终,昭太妃也还是一个上品妃位,仍旧是目前和她站在同一个辈分上的人,苍天饶过谁?所有的东西都会在特定的时机里一一反馈,只是看时间而已。
“无事。只是看妹妹最近和皇后关系挺好,想提点一二罢了。”太后还是说了出来。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默默的数着手上的佛珠,慢慢的数着,一下一下,手上转过的紫檀木珠划过虎口,肌肤和润木贴合,多年以前的默契。
“是么?这倒不劳娘娘费心。臣妾也不是第一天入宫,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不过就是她自己和慕容芷杠上了么?
很简单的问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