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不逃亡【肆】
风伊洛很早以前就在想这个问题。虽然说京城就是她的牢笼,或者说是梦魇,但总体来说,京城对她,更像是唾手可得的一个医药库。只要她选择安心的在这京城里治伤不乱跑,风伊洛能够完美复刻琉璃庄的地下药仓,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对顾陵歌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问题在于,顾陵歌从来不会好好地待在京城,这也是为什么她小小年纪就接了无数任务的原因。这京城,或者长陵,对她都是束缚,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她不会回来的。”穆贰肯定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从他知道顾陵歌离宫到现在,他就一直都在想要她回来。但他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原因就是顾陵歌不会。“她好不容易才脱身的,怎么可能选择回来?她这一生,一直都想逃离的。”话没说几句,穆贰的头却是越来越低。
“但就这样放着肯定也不行,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在外边餐风露宿,天为被地为席的。”风伊洛背后靠着长安,她的声音平和,但其中些微有些颤抖。在座的人都是如此。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小姐还和谁一起的么?”一直没开腔的穆壹看着那封白纸信,脑子里有个隐隐约约的概念,但是抓不到,就只是提了个疑问出来。如果现在的顾陵歌身边有个他们都不熟悉,或者全然不知的旁人的话,现在应该关心的就还有她人身安全的问题。
“这个问题,应该要问云霜吧。”穆贰虽然也是顾陵歌的臂膀,但他更多是在外面奔忙,云霜比他贴身许多,应该会知道一些也说不定。他们惯常是分工明确的,所以说起来也是平平淡淡。
说起云霜,在座的都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自从云霜以皇后眷属的身份风光大嫁之后,他们为了避嫌,竟是再也没有见过她。别看她们都是同姓,以为真是亲属,实则不然。取同样的名字只是因为她们管理的领域有交叉,而且互相的配合也算不错,所以等成人了之后,顾陵歌才给她们取了同样的字做姓。穆家也是相同的道理。
“那明天我去一趟九王府吧,能闻到是最好。”现下这么多人,就只有风伊洛可以堂而皇之的进九王府。其他的人要不就是避嫌,要不就是毫无关系,总会使人多疑,便也干脆就算了。
打定主意之后,三人就顾陵歌的遭遇唏嘘了一阵子。她们都不知道现下应该如何做,但她们都明白,谁也奈何不了顾陵歌。“小姐这样昏迷不醒也不是办法啊,药也喝不进,扎针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不就是在白白耗费时间么。”云繁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但她想要的答案风伊洛很快就给了。“现在只能等她自己醒过来。她睡不太久的。”风伊洛边说话心上边抽抽,“按照伊墨的形容,陵歌今晚后半夜或者明日上午绝对会醒。她身上的寒毒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她……”话说完,所有人的心里都开始抽抽。
屋子里一时间寂静下来,夜风吹过,好像阅尽一生。
第二日。
风伊洛在完全没有睡着的情况下起了个大早,刚刚坐起来就两眼一抹黑。情急之下她抓住了旁边的被子,然后摸了摸,发现身侧并没有人——长安不在。她昨晚抱着长安的腰,怎么都觉得不踏实。长安倒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侧过身来也把她紧紧抱着。但今早起来,不见长安,她就莫名的很想哭,感觉这个世上就只剩了她一个人一样。
长安端着白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风伊洛坐在床上掉珍珠串子。他脑子里轰然一声响,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门,把粥碗放在桌上,也顾不得粥洒了一半,只是坐在床边把风伊洛拥着,担心她喘不过气还不能拥得太紧。
“怎么了这是?我就起来去厨房煮了碗粥,想着你昨晚上没睡不好,早上起来可能胃不舒服。”天知道长安看到风伊洛哭的时候,直觉天都塌了。这人跟着自己这么久,啥事都遇到过了,别说哭,就连发脾气都少有,怎的现在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他心里当然知道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妊娠期间情绪脆弱些是难免的,昨晚上他就有所察觉。只是,准备好和实际看到还是不一样的。
见她还是哭泣不止,长安只能低声哄,笑话也说了,劝慰话也说了,最后心肝宝贝洛洛都喊出来了,风伊洛才破涕为笑,满面红霞的嗔他。长安心知终于是劝住了,然后温温柔柔的问她要不要喝粥。
因为老爷夫人的这个插曲,云湖堂整个上午都挂的歇业牌子。九王府的小厮来见了也只得回去禀报。云霜心里惦记着事,也就转了个弯去慕云阁,借口要定制头面,到了后堂,好不容易见了云繁和云澜。
云霜现在出门,只有她自己。因为才刚解决了妾室,肃清了门楣的原因,云霜目前身边连个合用的都没有,她自己也是通晓武艺的,也就干脆一个人出来,反正卿睿扬不会让他出事的。因此她今天还花了些功夫绕开九王府的侍卫。
“云霜……你在九王府还好么?”卿睿扬纵着宠妾灭妻的那件风波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虽然她们没有出过手,但好歹还是尽了点力气。她二人看着自己的这个手足坐在对面,有了王妃的气势,虽然看着还是柔柔弱弱的女子,但至少,是权妃了。
“之前混混沌沌的,吃亏是常事,现下已经好多了。”云霜又一次眼睛里有了湿意。卿睿扬的关怀是夫妻情分,而云繁云澜的在乎是亲人真情,不管哪种,都值得她心花怒放。
“好了就好,你毕竟是正妃,莫要让人平白欺负了才是。”云繁的话里有些提点的意思。她知道,云霜的性子,只要她不和自己过不去,那就没人可以越过她。是她自己跟卿睿扬交了心,那人当时又不是个值得相付的,自然会委屈。
但好歹,慢慢的还是好起来了。
“就是,二姐姐你要是还要受气就过来跟我们说,我一矬子矬到她爹娘不认。”云澜从小就是跳脱的性子,这话说出来三人都笑作一团,一时间气氛好了许多。“看你个闺阁姑娘,一张小嘴倒是利得很。那么喜爱锉刀,干脆和锉刀成亲算了。”云霜甚至有了心思打趣她。
笑闹一阵,终于云繁说到了正题。她给云霜大致说了伊墨的信的内容,也提了一句为什么伊墨会在外浪荡。云霜的眉头皱得死紧,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云澜昨晚不在,也是才知道消息,和云霜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倒也还好,伊墨能够找到小姐就还有一线生机。”云霜缓了好一阵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虽然不和云穆联系,但她自有渠道,插在卿睿扬和卿睿廷的队伍里好歹还是能够探听到一些消息,甚至说,她现在知道顾陵歌大概在哪个地域。她只是不知道她的情况那么糟。
“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啊,尤其小姐身边还有旁人。”云繁说出了昨晚上三人没有讨论出来的问题,“甚至都不知道那人的底细,这样下去谁都不能放心的。”她们从来没有把顾陵歌交给旁人过。之前知道顾陵歌孤身一人,至少能够确认她自己是安全的,但现在这个人,是敌人的可能性太大了。
“如果是猜测这个人的话,我倒是有个猜想,但是不能确定。”顾陵歌现在并非虎落平阳,她即使在人群中,也绝非会让自己陷入危机。云霜仔仔细细的想过了脑子里所有可以匹配的人,最后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不能确定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快两年,就是小姐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云霜喝了一口冷冽的新茶,定了定心神,“但是我所知道的,除了他,再无别人了。”顾陵歌本身就是善于隐藏形迹的人,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次次都能找到她的,除了楚昭南,就只有那一个人。
“清河。”云霜吐了个名字,看云繁和云澜都明显空白的脸色,她心知她们不知道他的存在。“曾经因为小姐的安危问题,我和几个暗线管事组织过一场选拔,看谁能够抓住在出任务的小姐。”
“因为选的人都是死士,所以并不担心他们泄密。”云霜想起那件事就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的云霜还是顾陵歌身边最贴身的人,“选拔进行了三轮,每一次都是那一个人赢。”想起那个人蒙起来的脸,一双眼睛璀璨得好像天上的星空,“他好像就是专门为了小姐生的。话不多,但胜在细心而且豁得出去命,为了小姐他也受过些苦。所以我们就让他跟着小姐。”
“但他始终和别的死士不一样,他只会在小姐有生死危机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行踪大多隐秘,所以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才算正常。”云霜说完,再看二人的反应,却是比之前更紧张。
“那就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小姐曾经面临生死劫难?”云繁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心里更恨当初为什么要撤走搜寻顾陵歌的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