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十章 没有你在
老三知道顾陵歌迟早有明白过来的一天,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根本没有选择。顾淮一早就打听好了,顾陵歌身体大不如前,所以让老三每天都给她下药,剂量不多,但积少成多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少庄主你忍忍吧,等晚些时候老爷睡了,我就把你放下来歇会。”老三垂下眼睑,避重就轻,他不会真的困顾陵歌一晚上。他前几天送饭的时候蹭到她手腕,便就顺便给她把了个脉,然后他就都不忍心了。
“还不用你可怜我。”顾陵歌听出来老三声音里的不忍和躲避,她心里明白了一些,但并不想过多追究,现在说这些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又不能改变什么。“不要岔开话题。”
老三摇头,低头沉默着,他不想说话,和顾陵歌说话让人很有些不耐烦。顾陵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说话一句比一句毒,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不止老三,顾淮也不愿意跟她扯。
“老三也不知道。”老三见拗不过她,只能以实相告,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老爷每天中午给老三一个瓷瓶,里面倒出来是白色粉末,每天中午老三都把粉末倒进菜里,融化了就无色无味的,谁也察觉不出来。”至少顾淮是这么说的,按照顾陵歌的反应来看,顾淮是对的。
“你走吧。”顾陵歌心里无名火起,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个彻彻底底,现在看着老三这张脸就觉得不畅快。老三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略微佝偻着背走到顾淮身边去。
有些东西只是不记得,不是忘了。就好像她心爱的母上大人,不记得她的相貌并不妨碍她对她的思念和眷恋。而老三的故事,顾陵歌只是烂在了肚子里而已,想挖随时都能看到。
她有段时间恨顾淮入骨,虽然她一直都恨他,但那个时候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生喝其血的,而就在那个时候,老三就跟老大哥一样跟她谈心说家常。
她当时想反抗顾淮,只是苦于武功不够,资历又浅,所以准备策反老三。当时老三还是老实巴交的护院,除了顾淮的要求以外,对顾陵歌也算是言听计从,当个小小姐在照顾,一直到顾陵歌十三岁掌管琉璃庄,才随顾淮离开。
后来长大了,也就明白有些东西用钱和所谓的“厚报”是买不回来的。老三当时明面上对顾陵歌好的不得了,也确实对顾淮有了一二的反感。顾陵歌当时以为自己成功了。
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故事不只是说说而已的,只是后来她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老三转手就把全部的计划告诉了顾淮,当时顾陵歌不在,没有看到顾淮狰狞的表情,也没有看到他嗜血的笑容,只知道那一仗自己输的一败涂地,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完好的。
唯一的收获是她知道老三的为人,还有就是,她明白了老三的弱点。
老三之所以对顾淮忠心耿耿,是有原因的——老三曾经也是有家室的,只是内人去的早,只留了个残疾的女儿在他身边。然后就是老旧的故事,顾淮还是花花公子的时候,救了他们,然后许以衷心,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只是那个残疾女儿毕竟身有旧疾,就算被顾淮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没那个福分多享受些日子,绵绵缠缠半年多,终究还是死了。
说起顾淮也是好义气,好好的安葬了那个女儿,还跟老三说了好对体己话,把老三感动得一塌糊涂,最终死心塌地的跟着顾淮干事,伤天害理也好,违背伦常也好,老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
那些时候自己还为他的故事哭了好几场金豆豆,那个时候她甚至希望过老三是自己的父亲,至少老三的那些叹息无奈和眼泪都是给了自己的女儿。
“杂碎!”顾陵歌能够感受到手上的绳结越扣越紧,手上的疼痛感让她觉得手都要被勒断了,但并没有,她只能感受着麻木和血滞,摸摸忍着,然后憋出一句脏话。
雍元殿。
“皇上,睿王爷在外殿候着,看他一脸春风得意的,似乎是有好消息禀报。”蓝衣现在看卿睿扬就跟看着救世主一样。这大殿里的气氛真的越来越让人受不了了。
卿睿凡好几天都只窝在桌案前,除了批奏折之外就是让人拿了丹砂宣纸给顾陵歌画画。
坐在千鲤池边上看远方的顾陵歌,站着在御花园里舞剑不停歇的顾陵歌,蹲在墙角侍候元洛花给它浇水笑得一脸开心的顾陵歌,什么样的顾陵歌他都想画下来。
他脑子里有顾陵歌的所有影像,什么样的她他都了然于胸。但描摹千遍也改不了他再也见不到她的事实,他已经彻底失去她了,从各种意义上。
所以卿睿凡每天都很烦躁。她不管他怎么画,用多么丝柔的宣纸,用多么鲜艳的朱砂,熏多么端庄厚重的清香,他始终还是没有之前的印象。
顾陵歌之于他,就好像在山路上突然遭遇的狂风骤雨,带来了让人心凉心悸的暴雨,但也从森林的最深处吹来了最为凉爽最为清新的山风,她在他面前跳舞,满满当当的跳完一支,然后突然离去,让他就是想找都找不到下落。
卿睿凡不是没有想过顾陵歌不在的日子,现在看来,她在与不在自己都一样能够做好事情,自己那么多年的帝王之术没有白血,也算是对得起父皇。
但说到父皇,他就会想到太后。他至今都没有明白,为什么顾陵歌会用这么没有后路的方式。要杀一个人,他不信顾陵歌没有别的办法,不说琉璃庄训练着一支独立的暗器毒药队伍,就连顾陵歌自己也是有暗卫护着的,她用哪个人不好,一定要自己动手。
这是生生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皇上?皇上。”蓝衣已经习惯要叫好几遍卿睿凡才叫得应的情况,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但心里一口认定卿睿凡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
“嗯?有什么事?”卿睿凡从脑海里回神,赶集把手抬起来,才没有让顾陵歌的嘴角多一颗无妄之痣。他看着画上美人巧笑倩兮的美好模样,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几分。
听蓝衣复述了一遍,他才想起还站在外面的胞弟,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让内侍去宣人进来,一边让蓝衣收拾椅子泡上茶来。
“看你这笑意盈盈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九王妃有喜了呢。”可能是受了十王妃顾凉月怀孕的影响,现在卿睿凡看谁一脸喜意都觉得他是家里有喜,也不管是不是这么回事。
卿睿扬牵了牵嘴角,不是很捧场的干笑了两声,意思意思就行。也不怪蓝衣一脸苦瓜相,卿睿凡这殿里的熏香太浓了,恨不得把人给闷死。整个大殿一点声音都没有,唯一的声音只有外面雪压太久垮掉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徒增了沉闷感。
“皇兄,你这也太安静了吧。”这就比不得睿王府,每天都在张罗,呼呼喝喝的,热闹还是热闹。
卿睿凡故作正经的瞥他一眼,底气十足:“这议事厅都不安静,那要去哪里处理朝政?还是你来给朕处理?”他故意搬出朝政来,不是为了压着卿睿扬,就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
卿睿扬也是配合,放下茶杯连连摆手,声音都说不利索:“皇兄啊,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可别吓臣弟,你让臣弟跟那群老不死的对着呛还行,让臣弟去跟他们谈条件你可就高看我了。”
卿睿凡笑着啜一口上好大红袍,不置可否。悄无声息的另起了一个话头:“若不是王妃怀孕,那你今儿怎么笑得跟捡了宝贝似的?”
“臣弟要跟你说的,可比挖宝藏要刺激多了。”卿睿扬故意卖了个关子,但他明白卿睿凡不会轻易上钩,所以只能自己接着往下面说。和地位比你高的人看玩笑就是不好,一不小心就谈崩了,一崩剩下的就啥都用不着谈了。
“昨儿晚上,臣弟和十弟派出去的人终于查到了那乱臣贼子在京里的落脚处。”卿睿扬每到这时候就变得跟天桥下面说书的一样,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卿睿凡一看他这样就有些受不了,但最后还是决定忍下心听他说完。
“皇兄你是没看到啊,那地方可偏僻了,除了寝房那边的床没有受潮以外,其他地方都跟泡在水里一样,一眼望过去,全是蘑菇。”卿睿扬自己也没有亲临现场,他只是把侍卫的话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
“那地方真的是,要不是有门有院墙,外面有条街道的话,臣弟都不敢相信那是在京城里,简直比长陵上的那个地方还破败。”卿睿扬说到这里还夸张的摇摇头,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卿睿凡睨他一眼,卿睿扬收了歪七扭八的姿势,咳嗽一声开始说重点:“搜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老翁在院子里采蘑菇。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在那种地方采蘑菇,都不知道毒不毒还采了一篮子。”
“但那人并不跟顾淮有关系,他只是隔壁的佃户,进京来找庄家,看到有蘑菇就想着采些卖了好补贴家用。然后侍卫给了那老翁一些碎银子,就让他离开此处。”卿睿扬说到这里就停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是卿睿凡知道,他叹口气,声音平稳:“也就是扑了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