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薇盯着婢女,“说谎也要说的像一点,那么大一座寝殿,你当我瞎子吗?”
婢女吓得哆哆嗦嗦跪下来,“奴婢该死!姑姑,那寝殿里真的什么也没有,还请姑姑尽早歇息吧。”
珞薇细细打量婢女。
“那里面,住的是东海公主?”
婢女吓得嘴唇都毫无血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时候不早了,奴婢恳请姑姑及早歇息吧!奴婢求您了!”
珞薇看她都快哭出来了却还是不敢说出来,只能无奈摇摇头,“好吧好吧,你们都出去,不许吵我睡觉。”
“是!”
婢女感激地看向珞薇,屈着身子退下了。
珞薇真的到头就睡,不过一觉睡醒之后才过了三个时辰。
头脑已经分外清明了。
珞薇在房间里设下了禁制,然后推开那扇婢女出门之前特意关上的窗户。
然后拿出夜明珠走到窗前。
那里其实并不算是个寝宫,只是一个稀疏平常,被人冷落到荒凉的院落,但她能感觉得到,那里面住着人。
就像是听到她的召唤一样,那双眼窝深陷,眼神却狠绝至极的眼睛又出现在对面,直勾勾盯着珞薇。
珞薇看了她一眼,直接飞过去把自己送到人家面前。
“东海公主?”
珞薇边走近边居高临下地打量这双眼睛的主人,这是一种很是轻蔑的态度,一方面是因为对方身高太矮了;一方面珞薇心底里怎么都觉着这女子实在是毫无半点公主怡态,心底里那么一丝情感就在动作上流露出来。
那女子阴笑道:“他居然让你住在那里?居然是那里?!哈哈,居然不是静紫轩!”
珞薇回头瞧瞧自己住的地方,小巧精致,清净悠然,挺好呀,她挺喜欢的啊。
“那里,怎么了?”
珞薇指着对面,想了想,刚进来的时候她稍微看了一下,这地方似乎是叫凝香楼,唔,俗气了点……
女子睁着深凹的布满血丝的两眼,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两只手阴森森地要把她也拉下去一样。
“那地方,死过人!”
“啊——!”
突然传来破天尖叫,是从凝香楼传来的,珞薇也被吓了一跳。
然后对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珞薇沉下脸,上前问:“那里死了什么人?你又是谁?”
“那里死了的……”女子的面目变得扭曲可怖,“是东海公主啊!”
珞薇背脊一阵发凉。
“她的魂魄就在那里,她的怨气还在那里!她就在你的床边看着你睡觉呢!”
“闭嘴!”
珞薇大叫道!
足尖渗出丝丝凉意,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在微微发颤。
“你怕了吗?你怕吗?你住在她那里,她也会把你带走的!就像带走我一样!”
珞薇感觉这个人是疯子。
突然,两只枯木褶皱的手抓上她的衣服,珞薇怎么扯也扯不掉。
“你带我走吧!你带走我,她就不敢带走你了!你带走我啊!带走我啊!”
珞薇怎么也掰不开那两只惨败枯槁的骷颅手,一时间竟然也忘了使用灵力,慌乱地把她拽着的那一截衣服撤掉就头也不回地拔腿跑掉。
再飞回房间里时,外面正有人使劲敲门,听声音似乎是在用什么重物撞门。珞薇理了理衣服发髻,正准备慵懒地去开门时,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镜古神色紧张地冲进来。
“珞儿!”
看见来人是她,珞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
镜古刚刚冲进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害怕。极其不安的害怕。他还以为一切又是梦,是他一个人渴望至极而产生的梦,只要他一开门他就会无比绝望地醒来。
所以在他看见珞薇之后,当即就想抱住她,用这种充实的感觉来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可是他的手刚刚伸出一点,珞薇就十分警惕地后退,镜古失落地垂下手。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也是一场可怜的梦。
“刚刚,她们说你不见了。”
“……我……睡不着……出去散心了啊!”珞薇睁大眼睛,又埋怨地说,“她们都不睡觉的啊,这么看着我搞得很看守牢房一样!”
“别怪她们,是我叫她们用心一点,每过三个时辰就有人轮替的。”
珞薇一下子呆呆地说不出话来,看来是她刚刚出去忘记关窗户的原因。这窗户是侧面开的,丫鬟们都守在第一道门口,而她在第二道门口上下了禁制,估计是她们几个换人当值时从走廊里看到房间没人,冲进来又发现门打不开才把镜古给喊来的。
可是,这种寸步不离的“保护”让她隐隐约约感觉喘不过气来,她觉得镜古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然而她一时也猜不出来这原因究竟是在哪儿。
“真的没事吗?”
镜古注意到她被扯掉一截的衣衫。
大半夜跳窗户出去散心,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说出去谁信呢!镜古居然也不点破她。
珞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死撑到底,她侧过身子,用手挡住那破掉的一小截。
“没有!没事!你快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镜古站在原地低着头。
“你也去睡吧,我现在困了。”
珞薇佯装打了个哈欠。
镜古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好好休息。”
珞薇闷不吭声。
……
两扇门都严实得合上,镜古站在门口,看着许久之后房间里变得寂灭黑暗。
指光一闪,设下禁制。
“刚刚是谁当值?”
——扑通!婢女颤抖得跪倒在地上。
黑尖晶的眼眸冰冷淡漠。
“为什么出去了还不知道?”
婢女把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镜古的视线越过她,仿佛她是脚边的一个秽物。
“她有说什么?有问什么?”
“姑姑、姑姑说看见窗边有人……”
镜古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谁?!”
站成一排的侍女全都吓得跪倒。
“说!”
“奴婢不知!”婢女吓得哭出声来,“姑姑说看见窗外有人,可是奴婢们都没有看见!奴婢什么也不敢说,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把头都磕肿了,就像被施了咒一样,木然重复同一个动作儿丝毫未觉,“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
珞薇昏昏沉沉把乱糟糟的头从被窝里钻出来,昨晚那个女人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侍女端着洗漱用具过来,一一在床前站好。
珞薇坐了一阵子,让三魂七魄慢慢归位,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珞薇眯了眯眼,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把脚伸下去。
离她最近地侍女立即服侍她穿鞋。
“昨晚站门口的那个呢?我看她头发梳得不错,想让她给我梳头来着。”
侍女手一松,鞋子掉落在地!
其余几个吓得脸无惨白,齐刷刷跪下来!
珞薇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昨晚有一阵子她什么也听不到,就跟聋了一样。
原来有人把她耳朵堵住了。
珞薇收回脚,坐在床上。
“那个人呢?”
侍女门一个个开始打哆嗦,明明大气也不敢出,却拼命咬紧牙关。
“你们就是不说,我也会去问,如果因为这个踩到了老虎尾巴,你们说,老虎会迁怒于谁?”
侍女变得脸色蜡黄。
“可是如果你们告诉我,我可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必要时,我会确保你们的性命。”
有人动摇了,可是仍旧不敢开口。
珞薇静静等了一会儿,又说:“这样吧,我问几个问题,你们只要点头或者摇头,这就不算你们说的。”
她们还是跪在地上不敢呼吸。
“她是不是死了?”
没有人动。
“是镜古下令的吗?”
连眼睛都死瞪着不敢眨一下。
“是因为对面吗?”
她们就像一下子变成了木头一样。
珞薇泄气了。
突然——
“我受不了了!”
站在最外面跪着的侍女尖叫,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菜黄,下体还有些湿濡。
她颤抖着身子,眼睛深陷,两边颧骨有些尖锐地突出,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觉一样。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不睡觉,我不说话!我戳瞎自己眼睛!我不看!可我还是会死!”
珞薇这才注意到,她的瞳孔比正常人小很多,或者说是没有!
旁边的几个胆小的已经哭了,身下也是尿了一片。
“我会死!只要在这个魔头手下我就会死!”
珞薇想起昨晚那个女子,不知怎的,大清早,她突然有些反胃。
“我马上就死了!哈哈,我就可以死了!”
侍女诡异地笑,突然开始横冲直撞!
“哈哈!去——死——”
——砰!
侍女撞到墙上,血迹顺着头在惨白的墙面上留下骇然的一道血红。
珞薇忍不住俯身干呕。
明明胃里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就是想吐出来!
底下传来她们的低声啜泣。
“哭有什么用?”珞薇寒声,“如果只会哭,那她就是你们的将来。”
珞薇的声音透露出一种空灵,冷冷的带着寒气,侍女们呆滞地停下来。
“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眼泪,只有无能的女人才会希望眼泪能保护自己!”
珞薇自己下床穿鞋,站到她们中间,“想要活命,就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做你们该做的事。”
珞薇扫视着众人,“我会保你们活命,相信我就回答我的问题,不相信也可以不回答,把所有的一切推给死了的人,你们依旧可以活命。”
侍女们震惊地看看彼此!
珞薇顺顺自己胸口,清早刚起来就有人死在自己窗前,就现在知道的这里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血腥的杀人她也不是没有做过,最血腥的就是那次在鹤九面前蒙着眼睛,重生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骇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