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向来不分黑夜白昼。
可也不知魔尊用了什么法子,整片天宫突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就像是突然坠入了无止境的黑夜一般。
阴魔们拿着火把,聚在一起欢呼奔腾。
黑暗是属于他们的盛宴,他们现今是这座天宫贵宾。
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面具,他们哼唱欢呼着珞薇听不懂的歌谣。
这是一场黑暗的盛宴。
“有件事我很好奇。”
血红衣衫,红得刺目心惊。
“你说。”
玄司雨心情甚好,她坐在天宫某个妃子的宫殿里,用着她曾用过的梳妆台,像一位正得盛宠的妃子一眼妩媚地笑。
镜子里,她的皮肤愈发的好了,如雪般晶莹,甚至还隐隐泛着光泽。
“天虞山……如何了?”
玄司雨用指甲挑起妆奁盒里的一点胭脂,对着铜镜轻轻点在脸上。
“他们啊?你想从何听起呢?”
“……”
“一定是陌辰汀昏迷之后吧?我想想啊!”
宫殿外,阴魔支起了一个火堆,所有的阴魔们都围着篝火欢呼,喝酒吃肉,手舞足蹈。
“不是有那个什么大弟子还活着吗?司命觉得他可怜,就代替陌辰汀提拔他做掌门啦!好像他师父开始还不同意来着,不过两人打了一架,就没人有异议了。”
“你们,是灭了天虞派,还是……”
“啧啧啧!”玄司雨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嘴边摇摇,“别说的这么难听啊,天虞派那么多人呢,都杀了多血腥!”
珞薇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主要还是他们掌门人识大体,把那些对我们有意见的全都解决了,最后率领全族人来投靠我们……啧啧……真是明智之举!”
珞薇听到“解决”二字微微抖了一下。
茂陵……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那个曾经满腔愁绪的少年,霁昀死后,他便成了那样是吗?
玄司雨对着铜镜仔细打量自己姣好的面容。
“呀!口渴了呢!”
玄司雨眼角余光瞥到被定身着的珞薇。
面无表情,但脸色苍白。
纤纤玉手盈盈端起茶盏。
珞薇看着她一口一口将茶盏里的东西喝下去,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茶盏里不是茶,而是她的血。
“知道滋味如何么?”
玄司雨喝完,双唇殷红,更衬得她美得妖娆魅惑。
珞薇闭上眼,不想再同她讨论这个问题。
“没吸一次你的血,我们皮肤就会好上一分,我们面容也会改变一分……”
殿外忽然安静下来。
梳妆台前的长生烛忽然不安分地摆动。
玄司雨又惊又喜地从凳子上弹坐起来!
“魔尊!”
紫气迷漫,长生烛忽然灭了。
珞薇眼前一片漆黑,顿时什么也看不见。
衣袂翻飞的声音,好像有什么被扔了出去。
珞薇突然一下子被解了禁,两只手茫然摸索着前方。
指尖冰凉。
她好像摸到了什么人。
“谁?”
她刚张口,唇畔贴上来两瓣冰凉。
“唔!”
珞薇被箍住,半分挣扎不得。
男性的胸膛。
陌辰汀……陌辰汀……
她在心里千百回地呼唤着那个名字,可是她不能说出口,她不能。
陌辰汀……陌辰汀……
泪流到他们的吻里。
不留又一丝余地,不容她有任何回应。
她是他的囊中之物,她是他的阶下囚,她只能恳求他,以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恳求他。
但是她不会。
宫殿内的光线又重新亮起。
他冰冷的唇离开她。
睁开眼,她看到的是暗红色的双眼,眼睛里塞满了厌恶憎恨。
珞薇迎着他的视线,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
寂唇角的冰冷抿成一条线。
他忽然恶狠狠钳住珞薇的脸!
珞薇疼的倒吸凉气!
“你该死,知道吗?”
寂仿佛再也无法容忍他面前的这个人,仿佛连他的指甲碰到她他都恶心至极,他恨不能现在就亲手杀死她,可是这样做却比碰到她更加恶心上十万倍千万倍!
“只有你死了,他才不会再出现!雷霆之力才会完完全全属于我!”
离开杻阴宫,得到九重天至尊之位,他居然没有一丝高兴,反倒是脑子里不断地想着那个女人,想着她的笑,她的红衣,她的眉梢眼角。
而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当他不可抑制靠近她的时候……
他当然知道这个反应不属于他,他也明白他现在没有完全征服这幅躯壳,那么,就只有让这个女人死了。
他无法亲自杀她,却必须要控制住“他”不管她的死活,只要假以时日的话……
“魔尊。”
玄司雨恭敬地站在门口,颔首道。
“她身上有伤。”
寂十分厌恶地说出这句话,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暴走。他起身的时候一手微微撑住桌角。
“魔尊!”玄司雨吓得冲上前去,却被魔尊一手拂开。
“给她治伤!”
如同风暴般低吼。
寂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他不可以离这个女子更近!
玄司雨死死瞪了珞薇一眼,双手击掌。
一个白衣弟子装扮的人端着灵药和纱布进来。
白衣?
珞薇盯着那躬身进来的身影。
杻阴宫的阴魔,断不会有如此装扮。
“好好治着她手臂上的伤口,仔细别留了疤。”
玄司雨说的是刚刚她划破珞薇手臂取血后的伤疤。
“是。”白衣弟子恭恭敬敬地答。
玄司雨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白衣弟子把整洁的纱布断到头顶,俯着身子。
“姑娘,请。”
珞薇喉头苦涩。
“姑娘。”
白衣弟子微微向前挪了一小步,凑近。
珞薇有那么一瞬不敢看他。
“姑娘?”
白衣弟子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仿若珞薇不接过去,他就不会动。
“茂、陵……”
白衣身子颤了一颤。
“姑娘。”
珞薇不得已接过纱布,敷在还汩汩流血着的伤口上。
“小人不是什么茂陵,小人只是玄大人手下的一个下人,小人名叫……‘小狗’。”
珞薇手中的纱布跌落。
什么时候,这个哀愁的少年郎,两鬓有了那么多的白发?
什么时候,他的身子变得这样单薄,仿佛轻轻一场风就能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又是什么,让这个少年的眼底变得如此陌生疏离,连她也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