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珞薇柳眉倒竖，眼中尽是不耐烦。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啊。”寒阳饶有兴趣地大量四周，“据说，这里是姑娘和少主初遇的地方。”
盛夏时节，绿树成荫，而断合顶上的六月雪也开得正盛，漫天纷飞，如雪一般。
依稀记得，她那次看见那个虚无缥缈的白衣男子，还是素馨花开的时候，而那时也恰如这时一般，无边落花。
珞薇虽也感慨物是人非，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该感伤的时候。
“你疯了吗？这可是陌辰汀的寝宫，霁昀也在这儿，你是巴不得我们暴露身份吗？”
珞薇气而不打一处来，她原本是御剑立即出发的，可是寒阳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朵黑乎乎的乌云驾着，比她快多了，无奈之下她只好跟他一起驾云过来，哪知这家伙一路上风驰电掣，居然直接跑到了断合顶上。
真的是怎么容易死他怎么来啊！！！
“你怕吗？”寒阳斜挑了挑眉，“我可不怕！”
珞薇嗤之以鼻，“是是是，你不怕！你只是随随便便在这里当一个小族长，随随便便听掌门人的差遣！”
寒阳是何等高傲的人？一被珞薇这么挑他就受不了了，争上前道：“我只是不愿意我的一帮弟兄们跟那些恶心的东西变得更恶心！我们在这儿，好歹也是独立的！我告诉你，我就算只是一个小族长，可是天虞派还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差遣我，严格按门规来说，我是和掌门平起平坐的！”
“对啊，你也不过是要听从他制定的门规而已。”珞薇摊手。
“你！”寒阳气得想骂人，却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话风一变，“珞薇，你可别指望对我使用激将法，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所以羽千夜让你跟我一起上天虞山，真的是有目的的？”
寒阳抱着胸，两眼看天，“什么叫跟你一起？我本来留在天虞山，顺路回来而已。”
珞薇才懒得跟他打哈哈，“他的目标是谁？天虞山吗？他疯了？陌辰汀可有雷霆之力！”
“是吗？那又如何？”
寒阳满脸不屑。
“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寒阳一听立刻把那朵小乌云招来，笑嘻嘻说：“我带你去。”
珞薇却突然停住了，眼帘遮住了表情。
寒阳直勾勾盯着她。
“等我找到鹤九。”
说罢，珞薇回身。寒阳既然直接的这么有目的的带她来这儿，会不会代表着，他们已经查出鹤九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鸿影居外有结界，她一时进不去，那就只剩下竹屋和林子了，可是竹屋那么简陋，难不成这一百年霁昀在竹屋里设置了什么密室？
“我们找过了，这里没有任何人住过。”
像是为了验证她内心的猜测，寒阳在后面叫道。
珞薇还在寻找地脚步一滞。
身后传来他的低笑。
“听清了吗？我说的是‘没有任何人’。”
任、何、人……
……
“这就是主子啊，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东西，也必须保持光鲜亮丽，这样才能突显他们的身份嘛！”
……
“听说咱们帝姬嫁给了当今上仙，天虞派的掌门人，虽然身份比起咱们帝姬是差了点，可是听说容貌是四海八荒内绝无仅有的！”
……
“我只跟你说着宫里人都知道的秘闻，你知道便可，切不可私下妄自议论。你知道吗？十年前有人在背后议论大长帝姬，被大长帝姬知道之后把舌头眼睛还有鼻子全都挖了割了！”
圆脑袋宫女吓得一手捂住自己鼻子嘴巴，一手捂紧自己耳朵，“姐姐，你……”
高个头宫女白她一眼，气道：“这不是没人嘛！帝姬二十年都不曾回来一次呢！”
……
“这之后啊，咱们帝姬在这儿没住多久就去了天虞山了，不过说也奇怪，帝姬和那位掌门上仙既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宴请仙家，两人就这么不闻不问了好些年，就像隐世而居了一样！可能是那位掌门不大喜欢咱们帝姬吧！”
……
“这个啊……”圆脑袋宫女走到前面，又突然转过身，“就是天虞掌门住的地方——鸿影居！”
“素闻这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上仙性格是有些怪诞的，许是不想让人打扰罢，这有什么特别的。”
“不不不！这可是姐姐疏忽了！”圆脑袋宫女神秘兮兮地凑近，“据说，鸿影居旁边还有一座竹屋，天虞弟子都听闻那里曾住过以为红艳的美娇娘！”
高个头宫女想起小时候似乎见过一次那位假帝姬，只一眼，面容已经不甚清楚了，可是那样炽热如血的红衣，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你、你是说假帝姬原先住在那里？”
圆脑袋宫女点点头。
“不过也是啊，天劫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和龙太子一起殒命了，若说那时候她还有处可去，也只有那里了。”
“可是，姐姐还有一样不知道的……”
高个头宫女一看圆脑袋宫女这模样，佯装着好奇问：“是什么？”
“听说啊，现今咱们帝姬不在竹屋里，而是在……”
圆脑袋宫女话说到这儿，却故意停止了，高个头愣了一下准备追问，突然又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臊红了脸，低下头羞道：“臭丫头！整日里尽打听些什么呢！”
圆脑袋宫女立马赔笑脸，“姐姐莫说！我这就改！这就改！”
……
所以，寒阳的意思是，霁昀在向她们撒谎？
而珞薇很快也明白寒阳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了，这里面的“任何人”也包括陌辰汀。
珞薇把头偏过去，暗影中，她的表情模糊不清。
“这些和我没关系。”
寒阳慢悠悠踱步过来，“珞薇，你这么聪明，我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带你过来，你就该明白我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
眨眼间，他居然已经闪身到了珞薇眼前，一步步逼近！
珞薇不自觉后退，“你想干什么？！”
“带你查明真相！”
手腕一紧，珞薇只觉天旋地转，景物在她眼前都变成一片片五颜六色的光影，她呼吸猛地一窒，感到片刻的眩晕。
但很快，她手腕的力量就被卸去，珞薇勉力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站住。
好不容易神志清醒了些，珞薇一定，怒道：“你干什么？”
而此刻，寒阳站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笑得意味不明。
“你？！到底、想干什么！”
珞薇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个毛孔都竖立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突然，寒阳脸上的笑容一僵，定准了她。不，是她所处的那一个点，恶狠狠地盯着，卯足了劲儿——
一冲而上！
“寒阳！”
珞薇怒喝，下意识后退。
然而——
什么被割破，什么被搅碎的声音。
珞薇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条血红的弧线，一道又一道。
接着，又是什么被摔落的声音。
——寒阳呕出心头血，使出一个虚弱而不甘的笑，“这才是陌辰汀！”
她不可置信地，下意识地走过去。
他们之间，明晃晃的光影闪过。
如果不是寒阳反应迅速，按照他这种不要命的冲法，换作其他人，估计已经被绞死在阵里了。
……
她一看她这模样，再想想今日白天也明白了，但却无能为力地说：“鸿影居外设有结界，进不去的。”
她汜叶珞薇才不会告诉霁昀她为了偷归墟冰费了多大力气才趁着间隙“钻”进结界里的呢！
而霁昀则眼神躲闪地看了看自己的腿。
她循着看去，不禁低呼：“你？！”
霁昀的衣衫被划开好几条道子，刺破皮肤蜿蜒而出几道狰狞地血痕。
霁昀有些自嘲地笑笑说：“我还未靠近鸿影居就这样了……”
……
原来鸿影居外，不只有结界，还有必杀阵。
这才是陌辰汀。
“看到了吗？珞薇？”
看到我差点儿死在这个必杀阵里吗？
“你为什么没事呢？”
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的你，为什么安然无恙地进去了呢？
“我不知道。”
珞薇声音冷冷地。
她忽然觉得莫名地好笑——既然这样，那她一百多年前为偷归墟冰幸幸苦苦破了的“结界”是什么？陌辰汀应该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然后看着她傻兮兮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看着她掩耳盗铃，然后在她明明就快要拿到归墟冰的时候，突然出现，打她个措手不及……
“你不知道吗？”寒阳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他真的是被伤的挺重的，“我来告诉你！”
“陌辰汀，他爱你！”
珞薇耳朵轰鸣。
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她差点儿就笑到岔气了！
“怎么可能？我告诉你，他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这样一个无情而又决绝的必杀阵，他只让你一个人通过，这样还不够代表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吗？
“你承受过雷霆之力吗？”
寒阳一怔。
“我受过。”
珞薇的声音格外空灵，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纸人偶。
“陌辰汀他，不止一次地，想杀我。”
……
“叔叔……”小珞薇轻声惊呼，她的一根指头还放在嘴边，有几滴口水顺着指头流下来，“你好漂亮哦……”
“我认得你。”
男子星目微眯，紧紧盯着她的五官，似乎在脑海中搜索拼凑，半晌，他的神情陡然一变！
珞薇身子发抖，不自觉往后退。
那时的她，还看不懂那样的眼神；
那时的她，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
那时的她，如果能看懂那样杀意凛冽的眼神，如果能记得那样无情冷血的眼神，五十年后，她断断不会逃到天虞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