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星城的赤脚女医生,在消失了四天之后,终于重新上岗了。
每天乐呵呵的,见人就笑,不止每天街头义诊呢,有时还经常上门问诊,一时间声名远播,有谁不知道这位善良可爱又容颜绝色的女医生?
酒醒之后,阿枚只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又精神抖擞起来。
该义诊义诊,该采药采药,对于那些身体不方便的人,阿枚就干脆上门治病,也许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无关善事仙籍,仅仅是让她忙碌起来的原因而已。
珞薇一直陪着她,两人几乎整天都形影不离,但关于某个人某件事,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有一天,阿枚下面给珞薇吃,珞薇本因这几日练功正在紧要关头,又急于求成,难免心浮气躁,一时入了魔怔,那滚烫的面一入口登时便被吐出来,接着,珞薇的脸一阵红一阵黑,一手撑在桌子上,体内仿若有一条水龙和火龙同时在用力撕咬,腹内又胀又疼,几欲要把她整个人都炸裂一般!
“姐姐?”
还在厨房里收拾的阿枚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却见珞薇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阿枚虽懂得医术,但关心则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这个本领,只着急忙慌地叫她,珞薇一口气在体内叉开,怎么顺也顺不了,憋了半天只能从嘴里挤出“羽、千……”两个字,就昏厥过去。
冰山。
阿枚往自己手心呵呵气,又两手往肩膀上用力摩擦,身上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灵力不低,按理说是绝不可能畏寒的,可是这里的寒气并不是自然而生——六月飞雪,冷成这个样子,只能说,这里的怨气太重。
原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冰山,没想到来了之后却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不止在底下凿出了一个大窟窿,还劈出了好几处雪庐,羽千夜估计就住在雪庐里。
远处,白雪皑皑,羽千夜一袭白衣从漫天飞雪中缓缓走来,他就像是从雪里幻化出来的一般,洁净得恍若不属于这个世界。
阿枚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近,一时有些发愣。
如果不是刚刚姐姐?昏迷之前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怎么拉也拉不开,羽千夜派来接她的人没办法才把她也带来这里,她恐怕一辈子也发现不了这座冰山的秘密吧?
那隐隐约约的士兵的操练声,还有兵器在水里淬炼的声音,这里一定被人下了禁制,可是毕竟冰山这么大,以她的听力,又身处之中,到底还是觉察出了一些。
很明显,他在练兵。
为什么要练兵?他又是什么人?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好奇的是:羽千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无关乎他的身份,只是他这个人。
这样一个恍若由世间最最纯洁的雪幻化而成的人,为何他的眼里会有那样重的戾气?又为何,她看见这样重的戾气却不觉害怕呢?长年生活在野山的动物的生存本能早就让她形成了对危险的退避反应,她不可能明知有危险却丝毫不害怕的。
那么这只有一种解释——羽千夜对她不坏,或者不会害她。
是因为姐姐吗?
可是他对姐姐时冷时热的,似乎还让姐姐对他十分忌惮呢……
不是因为姐姐吗?
羽千夜,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那样一个皑若山上雪的男子,终于还是跨越了皑皑白雪,来到了她面前。
“毒气攻心,要休息一段时间。”
简明扼要的话语。
阿枚拿眼风瞟了瞟,却发现根本没发现任何表情。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好吧,如果阿枚现在还发现不了人家在下逐客令的话,那真是白长脑子了。
“麻烦你好好照顾姐姐了。”
阿枚告别转身。
“等等!”
阿枚登时浑身吓了个激灵!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然后再毁尸灭迹?
“谢谢。”
轻淡的好似雪化的声音。
嗳?
这声音……
阿枚惊奇的转过身。
那个仿若雪幻化成的男子,好似又幻化回了雪,飘往无尽天地间,而世间,再也没有了他的痕迹。
阿枚有些失落的回头。
刚刚那声音……可以算作是……温柔吗?
她的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千夜哥哥……”
她轻轻低喃,低得就像风的叹息。
有些事,就算没有任何痕迹,我们还是不能把它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呢……
“阿枚!”
珞薇惊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你到真不会担心你自己。”
淡淡的声音。
珞薇恍了一下神儿,这才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雪庐里,羽千夜正坐在前面的桌子旁喝着什么。
看来这里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了。
羽千夜有时忙不过来就会留在冰山过夜。并不算广陌的地皮,这里凿了那么大一块地方来练兵,还要留给士兵住宿,以羽千夜的性子,肯定就只给自己留一块小地方喽,绝不可能再留一个雪庐浪费空间的。
可是……
她看着羽千夜端着个杯子来到她面前,递给她,她有些讷讷地接过。
可是,为啥不直接去冷无霜的府邸啊?
“谢谢。”
珞薇把茶杯递给她,是加了弑星城外仙草的姜茶,她喝了之后身子暖和多了,倒是不怎么怕冷了。
“阿枚……她……”
珞薇看不清羽千夜什么表情,打量一会儿,琢磨一会儿,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
“跟你一起来的。”
珞薇马上辩解道:“阿枚没有看到对吧!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说的!”
羽千夜冷哼,“你以为,我还会等着你醒来,再用她威胁你?这就是我的办事效率?”
珞薇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你把她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跟你拼命!”
羽千夜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沉的,珞薇吓得一抖,连忙松开他。
“她回去了。”
珞薇一愣。
羽千夜起身,“有没有发现是她的事情,用不用她是我的事情。”
“你!”珞薇气结,他这意思还是要把阿枚卷进来?怎么可以?!
羽千夜却压根不搭理她,径自走到门前,外面白雪皑皑,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如若是隆冬时节,这也不得不说是一番盛景,可是现在是六月的天,看着只叫珞薇心里堵得慌。
“有个人想见你。”
珞薇没吭声,心里却想着,谁啊,别人想见我就见啊!
“你可能愿意见,也可能至死不愿意见。”
羽千夜这么说,珞薇倒来了兴趣了,问:“谁啊?”
“寒阳。”
珞薇刚刚问话的嘴还在半张着。
——
“你为什么不想赢?”
“我是你的人。”
——
的确,这个差点强抢她的人她的确至死都不想再见了。不过,羽千夜又说她可能想见他……
“他为什么找我?”
话刚说出口,珞薇霎时间心念电转!
——
“你想干什么?”
“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不介意用你的朋友们威胁一下。”
“你怎么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以一族之长的名义担保。”
她冷笑,哪个一族之长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你很不相信我。”白虎这次终于得出了一个正确结论。
“这样吧。”白虎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以至高无上的魔君起誓,若是伤害你的朋友们丝毫,我将堕入六界之外,永受烈火焚身之痛!”
——
“我可没找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胡说!我是被什么吸过去的!”她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站起来争辩。
“哦?被什么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怎么可以有这么无耻的人!
可能是酒气上涌,她也不管什么族长不族长,大乱不大乱,抓起酒壶就往寒阳身上泼,寒阳又岂是等闲之辈?把身子稍稍一侧就躲过去了。
“哎、哎!”寒阳眼疾手快扶住昏昏欲坠的珞薇,温香软玉抱满怀,呵呵笑说:“这是你自己不胜酒力……”
珞薇惊地一激灵,顿时清醒三分,恶狠狠一巴掌掴在寒阳脸上,“登徒子!”
——
“那姑娘可知天佑玄女与我们至高无上的魔君有过一段渊源?”
“不知……族长说的可是天佑玄女曾经打败过魔君?”
“不是。”
“我说的,是至高无上的魔君和天佑玄女的一段恋情。”
什么?!
她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拍拍胸口边顺气边说:“你、你胡说!天佑玄女怎么可能与你们……”
寒阳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珞薇姑娘该知道,我们阴魔不比神族或是人类,我们杀人而不害人,我们只说大逆不道的话而不说假话。”
寒阳嘴角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但还是正色说:“七百年前,天佑玄女和至高无上的魔君因一场战斗而相识,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之后,天佑玄女育下一子,再之后,天佑玄女战死,魔界少主也不知所踪。”
“所以呢?”
“所以。”寒阳幽幽开口,“在下请姑娘放弃此行,为了找回当年的少主,魔界也很需要这件东西,若是姑娘执意而为,说不定会搅得六界大乱也不一定呢。”
——
“他说。”羽千夜长身玉立,皑皑白雪统统沦为衬托他的背景,“有一个人的消息要带给你,你可能感兴趣。”
而看着她的背影,珞薇却在想着:他那时候就隐瞒了魔界少主的身份,寒阳又正好在找少主……怎么会那么巧……
那么她当初差点被逼婚……是不是也有他的份?
“想见吗?”
羽千夜把视线从外面收回来,看着珞薇,蹙眉,“珞薇?”
怎么又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啊?”
他无语,但又不得不重复一句,“你要见他吗?”
“见!”
几乎是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
连羽千夜也有片刻的愕然,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吧,不过他知道了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安排他们见面。
见,为什么不见呢?
她真是笨啊!干什么都后知后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