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香,冰凉的雨珠落在淡色的唇瓣,秀雅的眉目渐渐舒展,微颤的睫毛轻轻抬起,一双如珍珠璀璨的眸子,晶莹透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翡翠的绿,叠叠相加,天空洒下的颜色透过绿叶覆在洁白的身影上。
用支架构建一片芳园,垂下的藤蔓交织成生机勃勃的花纹,身下是如锦的花圃。
灵楚醒来望见这番景象,呆住了。盖在身上的银白外衫滑落,微微敞露的肌肤,白皙弧度优美的锁骨,纤长的手臂自然的垂放,手心传来湿漉滑腻的触感,她下意识的凝眸望去。
仅一秒,她呆愣在其中。
各色颜色的花朵铺在地上,围绕成一片绚丽的花毯。
破烂的外衫搭在架上,随风飘扬。
“是……他。”纵然她不去想那个人,但他就真实的存在。
昨晚是他一直抱着自己,那份温度似香非香,刚中带柔的怀抱,笨拙中带细致。全非往日和煦轻缓、轻柔微凉的怀抱,清冷冰润的幽香。
“阿月……”
一声低沉和缓的呼喊。
灵楚霎时迷了神,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人。
“你……唤我什么?”
秦知贤淡抿唇角,一抹灿然的笑意溢出。“阿月,我以后也这么喊,如何?”
在灵楚看来,那是强颜的笑意,他在迁就自己。
如此却令她更加的反感。“秦知贤,我想……”话还未说完,一把带着浓郁香味的花摆在了灵楚的面前。
他半蹲着身子,将花束捧在她的面前,俊毅邪魅的脸掩在盛开的花朵间,平添了几分迷蒙的美。
“喜欢吗?”
秦知贤面露浅笑的说道,眉梢眼角满满的情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底的哀伤划过,一寸一寸的没入心房。特别的疼!
他知道‘阿月’是独特的称呼,无可替代。可他就想拼尽力气去争取,去抢夺那份独有。
用尽一生又如何,他只要认定了,谁也无法改变。
这才是那个放荡不羁、邪魅张狂、不顾一切逍遥自在的贤王。
外里,他是风流喜爱男色的贤王,内里,他只是在追求那份心底的执念。
灵楚的鼻间萦绕着芬芳的花香,眼眸低敛,望着各色娇艳的花朵,垂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拳。
粉唇紧抿,眸里划过低低的无奈。
她没有去接那捧花,温婉素雅的嗓音透过花蕊传送。
“花朵再美总有凋谢的一天,可是爱情它不像花,谢了还会再开。就算开了,也不是当初的模样。”
秦知贤薄唇轻扬,凤眸划过一缕黯然。转而坚定的模样,“花不比人,我再真心待花,它总会凋谢,因为那是万物律。可人不同,就算她的心如磐石,我愿用一生的真心……”戛然而止,他眉宇轻蹙,将手中的花束硬塞在灵楚的手上后,起身离去。
灵楚正想开口,却被他突然的动作,卡住了本来想说的话。
不明所以的望着他远离的身影,他……什么意思?
清晨的雨露下,微风轻扬,雨意绵绵。
他坦诚的上身,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粗布。熟悉的颜色,灵楚知道那是从自己外衫下撕下来的。
当时她看到血肉翻滚的背部,她上药包扎的动作都格外的小心轻柔。肩胛处的箭伤,背部的划伤,胸口浅浅的五指印迹,腹部的刀口……
大半的伤,都是因为自己。
心底的愧疚又深了几许。
一阵凉风拂过,她裸露的肌肤泛起一层寒栗。她不由得拢紧了身上单薄的亵衣,手滑移到盖在膝上的衣衫,眼眸微微一愣,一抹别样的情绪盈生。
连忙拿过自己的衣衫,胡乱的套在可身上。
情绪有些激动、慌张。
肌肤上仿佛还余留着那抹龙涎香。
望着身下那满地鲜花,无声的叹息。
真是可惜了这些花。
若说她是可惜花,不如说是送花的人,入不入她的心。
‘落荒而逃’的秦知贤,上身袒呈,缠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条,些许浸透,晕染出朵朵梅花。
健硕的胸膛,肌理分明,健康的颜色在蓝天下泛着迷人的光泽,只是肌肤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结痂的疤痕和着血色的伤口,突兀的彰显在他的身上。
他不擅于柔情的表白,只是凭着心底的声音去诉说。
对于刚才灵楚所说的话,他的反驳在他自己看来,是那么微不足道。
花不比人,可她的心却比石头还硬。
宁死也不肯屈服的人,心底住着一个比磐石还要重的人。
十年,就像一个魔咒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两人的关系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一切,他都可以忍受,可以去遗忘。
但是他没有信心,能在她的心里占一席之地。
所以那一刻,他有短暂的失神,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于是选择了逃避。
望着遥远的山际,清晨的风凉爽怡人,天边的云雾渐渐拨去,一片灰蒙的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
他一头撞进了冰凉的水中,身子矫健的游动,像一条自在的鱼儿。
冰冷的水浸入他的肌肤,渐渐平散了那份紊乱。
灵楚一边探着回去的路,一边寻着某人的身影。
就算她不承认关心他,可在这茫茫无际的地方,找不到第三个人,她能商量的也只有他了。
昨天的一切朦朦胧胧,她已经忘了自己的足迹。
“嗯……”灵楚吸着气,一脸餍足的模样,“好香啊!鱼……”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她这才发现,原来,她饿了很久。
寻着鱼香,灵楚吧唧吧唧的靠近,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
一脸沉醉的模样。
他再见她,竟是午时了。他只觉,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岁月。
他不点破,只是认真的烤着自己手上的鱼。
凤眸幽邃沉静,冷峻的脸庞格外柔和。
听着火崩裂的声音,闻着鱼浓烈的香味,望着某人平静的脸。
她感觉,如坐针毡。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一条烤得金黄璀璨的鱼,抵在了她的面前。
灵楚呆滞的望着,竟然连鱼翅也没有,是他挑出来的吗?
下意识的看向某人的手,再一秒,她呆愣了。
这是那个养尊处优的贤王吗?
手指如玉,眼眸认真的挑着鱼翅,白皙的指腹沾着污渍,细小的鱼翅偶尔进入皮肤,他也不曾察觉。
或许说他根本不在意。
“秦……秦知贤,额……不是,贤王,那个……这种事该小女子来做的。”
灵楚别扭的断续说道。
肚子的叫声愈发大了,她却不敢伸手去拿。
“你会吗?”他清然的一句,灵楚僵在半空。
大言不惭的回道,“有什么不会的,我学便是了,我就不相信你一出生就会。”
“九岁那年,我离开皇宫,上山拜师。山上吃的全是素,师傅他老人家向来云游四方惯了,所以我从九岁起,就学会了做饭。虽然不好吃,但至少不会饿肚子了。”他清音坎坎的诉来,就像在和一个朋友,倾吐着往事。幽邃的眸凝上灵楚的眼,薄唇轻启,“你呢?”
灵楚睁亮的眼冷不丁的垂下,稍显躲避,纤细的指尖不自觉的撕下鱼肉,在嘴中轻嚼。
某人看到,心头盛开了花。
“我和师傅……”灵楚轻轻的讲诉,一颦一笑饱含浓烈的情意。
他做饭,她就负责说段子。她洗碗,他不许的吩咐她去看书。
他舞剑,她就准备手帕。瘦小的身躯站在他的面前,他迎合的半蹲,任她柔白的小手毫无章法的抹着他的脸。
他不愿,可她不依。
赖不过她的性子,也只好随她去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看着他,心里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事物。
所以,她喜欢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