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收拾好屋子后,对灵楚道:“姑娘好生休息,我去告诉二位爷,你醒了。”
门‘吱吱’关上后,灵楚掀开被子下床,身上的皮外之伤,不是导致她睡一天一夜的原因,心上的伤才是症结所在。她好不容易等到的线索,被一场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拿起桌上残缺的玉佩,指尖摩挲着玉佩的纹理,眸色深沉,坚定地拿过宝剑,正要开门。
门外传来敲门声,灵楚将玉佩放在腰间,坐上木凳,应:“进来。”
来人正是日,灵楚定眼一看,发现他脱去了那身黑色裹得严实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缁色的布衣。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他的脸,孤冷、无情,一派看谁都是敌人的样子。
灵楚望向他的同时,他也正好抬眸,仅仅一瞬,他又急忙收回。灵楚穿着最简单的衣裙,梳着最简单的发髻,难掩惊艳。
“日侍卫,你与影侍卫先回府,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灵楚经过深思熟虑的开口。眼下,她知道楚浮影在媚宫的手里,她必然是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入‘敌营’。而这一切,她知道秦知贤是不会允许她单独行动的。如今太后出事,是偶然还是阴谋,她已无法分身去查明。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暂时的分开,没有贤王妃身份的束缚,那么她做的一切,就无关皇家的尊威了。
“王妃,不可!”日猛然跪地,“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你的安全,如何能独自回府,恕属下不能从命。”
“你可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灵楚气急,“枉你身为习武之人,竟这般迂腐。”
“咳咳”,灵楚只觉嗓子都快哑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是一饮而尽。
“王妃恕罪,请王妃回府。”摆明告诉她,没得商量。
“你!”灵楚简直气得直跺脚。
“请王妃回府!”日坚定的眼神,“影会做好一切的。”
灵楚凝神,想到她曾责怪秦知贤,误会他根本不在意爹娘失踪,岳府那么多人的死,她就一阵懊恼。也许,她真的该相信他,甚至是依靠。
京城的他现在又如何呢?
“你,你站住,转过身来,”趾高气扬的命令,“让你转过身来,你是哪个院的奴婢?”
暮霭停步,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地转身。她算是领悟了‘狗仗人势’这个词语。
尖酸刻薄样,眉毛画得细长,眼角皱纹拉得明显,一张脸涂满厚脂浓粉,穿一身茶色裹胸裙,暮霭全然不当回事的对着她吐舌扮鬼脸。笃定‘狗仗人势’之人的眼睛都望在天上去的真理,她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的不满。
她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本以为贤王为了小姐改去了他身上的陋习,这才多久,‘花红柳绿’就找上门了。越想越气,暮霭恨了眼那狗仗人势的老女人,挺直身子就往她身边经过,故意猛地撞上去,还踩了她一脚,心头的火才散了几分。
身后传来尖声尖气的咒骂,暮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心里爽极了!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哎哟,哎呦,我的脚。”
“嘶!”
丫鬟奴才的讥笑,偷笑,更是她忍受不了的。涂得庸俗的脸是由红变白再变黑。
“妈妈,谁又惹到你了,我不是让你收敛点吗?这里是贤王府,不是你的嫣红楼。”花颜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她穿一身雪青色的裙衫,裙角是金丝勾勒的花纹,五个月大的肚子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给她的脸上添了丝红润,黛眉间尽显秀婉。
‘花枝乱颤’之人正是嫣红楼的老鸨。
老鸨抖抖裙角,扭着老腰,眼中包泪的哭诉:“女儿,你是不知啊!妈妈在这贤王府,可真是人善被奴欺呀!”
擦了一把泪,抹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女儿啊,你怀的可是皇家的骨血,你就忍心那些奴才这么对妈妈我啊。”
满脸粉被泪水冲得横一条竖一条的。
花颜掩唇,低眸嫌弃的瞥向她,“妈妈,嫌在贤王府过得不顺心,大可回到你的嫣红楼里去。”
老鸨一听,立马停止了哭声,双眼如同见到了金子般,“不行,不行,女儿,你如今身怀有孕,想害你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你现在又是无名无分的呆在贤王府,随便一个人都敢把你害了去,我可不放心。”她说到最后,故意拔高音调,让一切都落入王府管家的耳朵里。
“我只想平安的诞下孩子,有没有名分,我真的不在乎。”花颜低垂眉梢,皓雪般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肚子,眼里像装了蜜一般的甜。
“不在乎,那怎么行!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可......”
管家听到这里,暗暗叹了几声气后,转身离开。
殊不知,背后之人扬起得逞的弧度。
傍晚,贤王府书房,秦知贤盯着指间的信条出了神,管家连连唤了几声才将他的思绪带回。
“王爷,那接下来......”管家试探的问道。
秦知贤右手一握,抬眸说道:“你下去吧!”说完,低下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管家想问的是“还盯着她们吗?”看王爷没作何回应,他只有继续先前的指令。
他很欢喜王爷有子嗣,只是一个青楼女子配为王爷孩子的母亲吗?尽管说着王爷是她唯一的男人。
女子的美貌不逊于王妃,然身份注定了两人的云泥之别。
秦知贤烦闷的甩头,想扔去一身的忧愁,他竭力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可脑子就如浆糊般,隐约记得是一身白衣,还有手掌掐在她脖颈的真实感。
怎么会,怎么会!他越想越不甘心,袖袍一挥,只听‘啪啦’一声,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他咬牙地将左手掌心重打在桌,只是见手背有青筋突起,桌子却不懂分毫。他的左手废了,他怎么忘记了!
灵楚,灵楚。
他低喃,额鬓冒着细密的汗珠,面部出现紫纹,随着他脉搏的跳动而扩张,他却没有看见。身体累得瘫软在地,拿出腰间被揉得‘面目全非’的纸条,餍足的闭上眼,脸上的紫纹慢慢消失。
夜色清凉,花颜对镜梳发,弦月也不免倾慕她的美貌。娴静若水,秀美如风。
“颜姑娘,你真美!”飘萤由衷称赞道。
花颜隔着棱镜忘了眼身后之人,轻易便看出飘萤的野心,有着一张看得下去的脸,一颗歹毒的心肠。
花颜低眉含笑,此人可为我所用。
“比起你们的王妃如何?”花颜手指绾了下发尾,脸上笑意浅浅。
飘萤一愣,立马换上精明讨好的笑容,“王妃哪能与姑娘相比!”
花颜勾唇轻笑,“你这话说反了吧,我在这贤王府可什么都不是。要不是这个肚子,只怕现在仍在嫣红楼呢?”
“不,不!”飘萤着急摆手,谄媚说道,“颜姑娘,你有这个肚子可比谁都尊贵着呢,有了他,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花颜黯然叹气,脸上尽是愁思,“现在我连个身份都没有,若是有人借着自己正妃的身份除掉我的孩子,那我该怎么活呀!”说完,眼眶的泪水凄美地滴落。
故意加强‘正妃’两字,其中深意,显而易见。
飘萤正了正身,阴险的算计挂上脸,“颜姑娘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花颜拭了拭泪,“嗯,你放心,你守护好我想要的,我自是会给你想要的。”
飘萤瞪大了双眼,花颜附耳在她耳边说道。话音落下,她的耳珠转眼变得嫣红,一张脸像云烧一般。
飞上枝头作凤凰的机会,谁不会去把握。
翌日,天微微亮,暮霭便守在了王府门口。早晨的风还有些凉意,她瑟缩的抱了抱手臂,呼气吸气。忽然,一件外衫披上了身,她惊地一起,因长时间的蹲坐,腿站不稳的向后倒去。
来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呼了呼气,感叹:还好,还好!转头笑靥如花道:“二小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缂针抿了抿唇,道:“我伤好了,出来走走。”
“可是,”暮霭摇头晃脑深思,“贤王府很大呀。二小姐怎么不在府中逛呀,你不是很喜欢王府的景色吗?”
缂针被她的话问得一时语塞,难道自己的心思挂在脸上不成?没等她有何回应,暮霭冷不丁地一拍手一叫喊,“我懂了,二小姐也是嫌那个老鸨吧!你说她怎么老在我们眼前晃啊,都已经是半个身子躺在棺材里的人了,还那么不老实穿得花枝乱颤的,”这下,小姐教她的损人话派上了用场,可惜只是在她背后说的。
缂针忍不住笑出声,她这是从哪里学的,嘴这么毒!
日上正午,今日的阳光照得轻柔。‘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暮霭听得仔细,立马起身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拉扯已经恹恹欲睡的缂针。
“吁!”马蹄声听,灵楚刚翻身下马,暮霭的身影就飞奔而来,双手死死地抱住灵楚的腰,用头撑着她的肩,便叫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这半个多月我想死你了。”
这丫头手劲儿还挺大。灵楚费力地将她推开,佯装嫌弃的说道:“傻暮霭,你想把你家小姐勒死啊!还有,矜持一点,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暮霭嘟着唇,又往灵楚身上靠去,“小姐,我不嫁人,就陪着你。”
灵楚看着她傻傻的样子,摇了摇头,正色道:“日侍卫,把她给我拉开。”
话音刚落,暮霭只觉手臂一痛,她‘哀嚎’出声,气愤地看着始作俑者,一望见他手上的疤痕,责骂变成了惊讶。“你,你是木头人。”
她,她没看错吧!这一身玄青色衣袍的男子竟是那个黑衣裹得严严实实,冷情、奇怪的日。
“缂针。”灵楚对着呆站在原地的缂针,轻喊出声。缂针对她回应微笑,咬了咬唇,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