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两人心思各异,灵楚在等待着他开口。良久,秦知贤负手转身,双眸幽深,“明日你与我进宫。”
“进宫!”灵楚拧眉,似是对这表示无解。
“‘战神’将军与他的夫人无故失踪,府上几十余口被杀,这惊天大案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秦知贤上前,双眸注视灵楚,“皇兄与母后知道后,极为悲痛,已经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彻查此案。”
“悲痛!”灵楚讥讽的哼声,她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是那么的可笑。阴谋陷害仿佛还是昨日的事,今天竟会觉得悲痛吗?她不是该高兴吗,至少没有人会威胁到这月玄的江山了。皇后一家如此,那......
灵楚不敢再想下去,眉间愈发拧紧。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双眸对视,灵楚深陷其中,她能相信的只有他了。
“灵楚,我母后虽然行事凌厉,但她断然不会滥杀无辜。”
“不会吗?”灵楚扯动唇角,苦涩溢出,“皇后何其无辜,刘总义和他的家眷又......”
他冷声打断,“不同的。”
灵楚耳膜一震,下意识的抽手。他冷眸敛下,眉间的戾色划去,“刘总义早有谋反之心。他在军中散播太后干政、皇帝昏庸的谣言,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在边关自立为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嫂的确与谋反之事无关,可她却是杀害我皇兄子嗣的凶手。这么多年,若不是皇兄念及夫妻情分,她早已......”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我爹,皇后,不过是你们的扳倒刘总义的棋子。”灵楚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不过是布局人精心导演的一场戏。只是这场戏,多了一个意外的结局。
“而你却打乱了整盘局。”
“我,”灵楚震惊,继而哼出声,“是打乱,不如说是推波助澜。是我的出现,害了他们。”言到最后,灵楚又想起,那满地的鲜血,眼眶热烫,是他的怀抱,让她坚强的将眼泪倒回。
灵楚抱紧了他。
鸳鸯枕,素锦被,青丝缠,手交握。
双眸交汇,灵楚有些别扭的抽手,他握得更紧,灵楚的头撞上他的胸膛,猛地抬起又撞上他的下巴,听到他的闷哼,灵楚手忙脚乱的要站起,又被该死的被子绊住。
灵楚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囧的。
他大手一绕,灵楚忸怩不安的身体被棉被死死包住,他躺在外侧,深呼了口气。
灵楚呼吸屏住,眼望着床顶,满眼是素雅的纱幔,她不安的心渐渐平静。
少顷,他长臂一伸,将裹得臃肿的灵楚抱住,臂间的温暖气息萦绕面颊。
“安心睡觉。”他带着强势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
灵楚怔怔地望着床缦,眉间是划不开的心事。一闭眼,那满地的鲜血就汹涌的袭向自己,灵楚又如何安心睡得下。
他又何尝不了解,身子向灵楚靠近,“青玄还活着。”语气不急不缓,灵楚激动的转眸。
他轻轻动唇,长指在灵楚眉间滑动,似要抚平她的皱眉。“他受了很重的伤,需要一些时日休养,太医吩咐不能打扰,所以我便没告诉你。”
青玄活着的消息就像一剂猛药,让灵楚看到了希望,他也许看到了凶手的模样。缂针被凶手刺了一剑便昏死了过去,她能活下已是侥幸。无法从她那里得到线索,灵楚只能寄托在青玄的身上,而还有一个人,也是此案的关键。
凉凉,那个疯傻的女人。凶手带走爹娘,为何也带走了她。或者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
灵楚迫切地要伸手,可被子缠得太紧,她越着急,被子就越紧。
秦知贤阻止道:“我知道你的担心。”
“他或许看到了凶手的样子。”灵楚着急的说道。
“所以我派人日夜守着他,不许任何人进出,”他的手拨开灵楚面颊的发,“再缜密的手段,也会露出破绽。还记得,宫女被杀一案吗?”
他忆起往事,不自觉的勾起唇角。灵楚沉浸在他的眼眸里,轻轻点头。也是那一夜,她突然发现,原来真的有人能轻易的激起一个人的怒火,一想到他就恨得牙痒痒。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那个让你相信的人,并且始终在你的身边。
这一夜,灵楚问了他很多。
你的手,你的伤,你冷吗?
他说:抱着你,不冷。
翌日,福宁宫。
灵楚福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坐在紫檀椅上,凤目睨了灵楚一眼,便又转到一旁,自暇的接过顾嬷嬷递来的茶杯。全然没有让灵楚起身的意思。
秦知贤见状,大步一迈,拉上灵楚的手,向太后更靠近几分。“儿臣带灵楚前来拜见母后,来迟了,母后别生气。”几分打趣的语气。
“哀家哪有生气的份,”太后语气悠悠的说道,“要是你再寻死觅活的,母后还不得怄死。”
“母后,”秦知贤脸一黑,“在儿臣王妃面前,你怎么尽拆台。”
太后向他投去‘活该’的眼神。
灵楚却没有心思听他们的对话,一想到当初太后对待父亲的手段,灵楚更无法释怀。
秦知贤觉察到她的走神,十指相交,灵楚感到一股内力在自己臂间游走,她吸了口气,平稳呼吸。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哀家当初确实想杀了岳璟,以除后患!”
秦知贤察觉灵楚气息的紊乱,五指圈得更紧,灵楚就像一块浮木,着急的靠岸。
太后接着说道:“月玄容不得第二个刘总义。”语气凌厉。
“所以你承认是你动的手。”灵楚挣离秦知贤的手,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迎上太后。
“灵楚。”秦知贤急步上前拉住灵楚。
“放肆!”太后拍桌站起。
灵楚毫不退让地直视太后愠怒的神情。
气氛僵持不下,就在秦知贤准备开口之际,太后冷笑出声,继而拍掌坐下,饶有兴味地凝视灵楚。
“好,有你父亲的大将之风。”
太后的目光由灵楚到秦知贤,凤目微扬,“哀家当初千方百计的想要你们两人在一起,可你呢,”指了指秦知贤,心塞的按住胸口,“死活不娶,母后都应你。可你后来又说什么,非她不娶!你……哀家死了,也是被你气的。”
秦知贤幽怨地挠头,他又何尝不后悔,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日,还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
谁又能通古今知百晓事呢?
“之所以不杀岳璟,一是为月玄的天下;二是为了皇帝;三则是为哀家这不成器的儿子……”太后说到最后,急声咳了起来。
顾嬷嬷:“太后!”
秦知贤:“母后。”
灵楚下意识的跟上秦知贤的脚步,太后扬手制止,脸色恢复正常后,道:“岳家丫头,哀家纵然再心狠手辣,但还没有到滥杀无辜甚至是丧心病狂的地步。”
灵楚心间的纠结渐渐化去,‘扑’地一声,她双膝下跪道:“太后恕罪。”
太后眉间一蹙,音调提高,“还称太后!”
闻言,秦知贤面露悦色,掀袍跪下,大掌拉上灵楚的手。带着一脸呆滞的灵楚,跪首行礼,“儿臣谢母后。”
‘母后’两字,在灵楚喉间徘徊。见秦知贤期待的样子,灵楚呐呐的开口轻唤,“母后。”
秦知贤喜颜展开,他更加握紧灵楚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只差将她搂入怀中。
灵楚抿唇浅笑,素手却是下意识的挣开,她反复的告诫自己,一切只是交易。
这时,一身龙袍加身的秦知枫大步走进,“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秦知贤拉着灵楚,正要向他行礼,他扬手一落,朗声道:“不必多礼。”
“哀家还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个母后,”太后慢悠悠的说道,“舍得从云妃宫里出来了吗?”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轻啜一口。
皇帝脸色一暗,欲言又止。
太后挥袖,道:“哀家不管你宠幸哪个妃子,可如何也不能荒废了朝政,置国家、百姓于不顾。”
秦知枫颌首,“儿臣明白。”
灵楚正步上前,福身行礼,“皇上,灵楚有一请求望皇上,太后准允。”
秦知贤不安皱眉,灵楚低首说道。
秦知枫扬眉,还没待他出声,太后冷言道:“不行。你现在的身份是贤王妃,一言一行代表着皇室,稍有差错便不是你一人能承担得了的。”
灵楚欲反驳,太后扬手,道:“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府上人尽数被杀,你爹娘又生死未卜,你的心情,哀家与皇帝都能理解,但你毕竟是一个女儿家,如今贵为贤王妃,凡事都应以……”便被秦知贤玩笑打断。
“她若是与平常女子无异,那儿臣还不如娶一个乡野女子来得简单。”
“母后倒真的希望你娶一个乡野女子,也比你整日游戏青楼好。”太后气得脸红脖子粗。
秦知贤无言以对,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他只希望灵楚不要误会才是。
“此事已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彻查,你就好好的做你的贤王妃。”太后不容置喙的语气。
“可……”灵楚急切的想要说什么,秦知贤拉住她的手臂,摇头。灵楚无奈,只得对上皇帝,秦知枫也是示意她,容后再说。
灵楚等人走后,顾嬷嬷上前,在太后额间按揉。轻声说道:“太后,你看贤王妃会乖乖听你的话,不去查岳璟失踪一事吗?”
“为人子女的能不担心自己的父母吗?哀家不让她插手,不过是挫挫她的锐气,”太后的身子渐渐放软,语气放缓,“那丫头野性难驯,贤儿娶了她作王妃,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太后,你觉得是谁背后动的手?”顾嬷嬷在太后额间的手一顿。
太后倒吸口冷气,指甲溢着鲜红,顾嬷嬷紧张的跪下。
倾洒殿前的光,几分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