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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 以退为进

伦伶这样的伤心,倒是搞得景承有些迷惑了。

皇后不是一直与她姑母瑾太夫人关系不好么,至于原因,他这个做皇上心里清楚得很,只是羞于提起罢了。

可是如今看起来,怎么好像伦伶倒是与黛瑾的女儿仪如姐妹情深的样子?

只见伦伶哭哭啼啼的接着说道,“仪如真的太让人心疼了……虽然臣妾与姑母这些日子里来有些不和,但怎么说那也都是家里面的事情,再说也与仪如无关……如今这样的事情竟然要发生在她们母女身上……真是,让臣妾这心里面,怎么能平静的下来呢……”

景承连忙说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传,虽说那藩王胆大包天,是想求娶仪如没有错,可是那只是他自己发发白日梦,瞎想罢了。朕是断断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伦伶登时止住了哭泣,站起身来,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很惊诧的望着景承,“陛下,此话当真?”

“当然。”景承扶着伦伶坐下,“仪如不仅是皇后的表亲姐妹,更是朕的亲妹妹,怎么能舍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那陛下是找到比陆将军更适合征战外藩的人选了?!”伦伶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这问题问的景承不免有些心虚,朝中无人,他这个做皇上的心里,也确实是没有什么比陆远江更有把握击退外藩的将军了。

他摇摇头,并不想回答皇后的这个问题。

“没有?”伦伶沉思片刻,“那皇上一定是想到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让外藩献城投降的神机妙策了?陛下,快说来让臣妾长长见识,是什么样的好法子?”

此话一出,景承心中更加内疚了,他不仅手上没有多余骁勇善战的武将,也没有谋略过人的文臣,计策?真是让人苦笑一声啊。

“都没有啊……”伦伶细细的看了看皇上的神色,小心的说道,“若是都没有,除了让仪如妹妹去和亲之外,陛下还有什么打算呢?毕竟,总不能扔着那边境的重要关卡不理,放任那藩王和他的手下为所欲为,为非作歹吧?”

景承终于开口,“总之,你放心,仪如,朕是轻易不会将她嫁给那藩王的。”

“轻易不会”, “轻易不会”!伦伶心中暗喜,自己这不费吹灰之力的一番话,已经把皇上的态度,从“断断不会”变成了“轻易不会”,这么看来,说动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皇上可有面对群臣时的说辞?”伦伶追问道。

景承摇摇头,这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今天只是面对宋监军一个,就已经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若是朝中其他重臣都得知了此事的话,他们一齐来向自己逼迫,还真让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伦伶不知从何时,脸上又挂上了泪珠,“陛下,臣妾也担心这个呢,臣妾自从得知了这事之后,就觉得我这仪如妹妹,只怕是非嫁不可了,一来,是为了国家大局,二来……二来……”说着,又开始哭个不停。

“二来什么?”景承心说,这单单一个一来,就足以几乎将仪如摆在了那出嫁的轿辇之中了,怎么还有个二来?

只见伦伶擦擦眼泪,低低的声音说道,“陛下,臣妾昨晚上做了个梦,梦到的就是为了这件事,皇上在朝臣面前,力排众议,谁知道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说仪如妹妹不是先顺王爷的亲生女儿,反倒是陛下您跟姑母悖逆人伦,暗中通奸所生下的私生女儿……”

“啪!”伦伶话音未落,景承挥动右臂,狠狠一掌打在她的左脸颊上。

“放肆!你信口胡诌的是些什么!”

伦伶捂着自己发烫发麻的左脸,惊恐的看着景承,“陛下息怒,陛下赎罪啊,臣妾没有胡说,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啊。”

景承心中的火气这时稍稍平复了些,也有些不知道自己为何刚才如此震怒,确实,皇后只是跟自己讲述了一个梦境罢了,又没有别的意思,何必出手伤人呢?

也许,在他心中,对于黛瑾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清白,是连做梦,也不能玷污的吧。

景承闭上眼睛,缓缓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接着说,这梦又怎么了?”

伦伶强忍着心中的委屈,接着说道,“后来,不知怎的,就有人说起滴血验亲的话来,还有人说,若是真的能证明仪如妹妹是皇上和瑾太夫人私通所生之女,那么,为了保住皇上名声要紧,姑母,仪如妹妹,还有臣妾,都要以死谢罪方可……”

说到这里,她便接着呜呜嘤嘤的哭起来。

“哭什么,哭什么?”景承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你自己也说了,不过是个梦境,又何必当真呢?”

“陛下!”伦伶脸上突然写满了恐惧,“虽然梦是假的,不过有些事情,可是确有其事啊。这陛下跟姑母的闲话儿,早几年京城当中就有所传闻,至于仪如妹妹的身世,臣妾前一阵儿也听见有人恶意中伤,陛下,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提起来,难保不会有好事的人,在背后嚼皇家的舌根子啊。”

景承大惊,他和黛瑾的故事,在很多年前京城之中有人知晓个一二,这确实不假,可是仪如是父亲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怎么连她的身世,都会有人怀疑?

“有人说明珠郡主的身份有疑?是谁?从哪儿听说来的?”

伦伶连忙答道,“不过是宫里面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臣妾打了他们一通,让他们以后不许再乱说话,也就罢了。不过陛下想想,小太监小宫女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编瞎话儿呢,一定是从什么别的地方传出来的。陛下,可不能给这些人可乘之机啊!”

原来是这样?景承不禁怀疑起自己,怎么同样是生活在这皇宫里面,做皇后的,反倒比他这个做皇上的听到的消息还多呢?

也说得通,毕竟伦伶每日在后宫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总有些趁她不注意说走了嘴的,而自己出入都有轿辇随行,身边人见了皇上还不是个个都噤若寒蝉,哪里会让自己听到些不该听的呢。

若不是伦伶相告,自己还真的不会想到,原来就在仪如身上,居然还有人打起了要伤害黛瑾和顺王府名誉的主意。

这倒是让景承有些为难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外藩的战事,自己固然可以信誓旦旦的对群臣说,大丈夫为国为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可让闺中女子去替男人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

可是若是有人提出,只要牺牲仪如一个,就可以给国家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而自己还不同意的话,那也许就难免会有有心之人,暗中将这谣言鼓动起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名声自然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撼动,可是黛瑾怎么办?皇后又怎么办?皇后腹中的孩儿,也跟楚家脱不了关系呢。

看着皇上双眉紧蹙,面有难色,伦伶进一步劝说道,“所以么,臣妾才伤心,怎么想来,都觉得,除非咱们朝中突然出了一位天降将才,不然的话,只怕仪如妹妹,是一定要嫁到外藩去了……哎……”

“一定么?一定么?”皇上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在问伦伶,还是在自言自语。

伦伶长叹一声,“只怕是一定了呢。陛下,臣妾知道您肯定也伤心的,不过您这么想,仪如嫁咱们京中哪一个王子皇孙,那也就是个显赫人家的贵夫人罢了,可是如果嫁了藩王,那就是独一无二的王妃,更是未来藩王的母亲呢。”

“哪有什么用!”景承心中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外藩那样艰苦的条件,就连十八九岁的壮年男子去了,都连连叫苦,仪如小小的年纪,又是娇生惯养的出身,如何可受得了呢。”

“左不过是,陛下多赏她些陪嫁,什么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咱们京城里面有的,每年都给她送过去,也不是难事。”伦伶知道,与其劝说皇上和亲会有多么重大的意义,还不如让他觉得仪如嫁过去并不会受苦,更容易让他动摇些。

果不其然,景承思前想后,竟发现自己似乎被伦伶说服了。

也许因为皇后压根儿从来都没想要说服自己,她只是独自伤悲这位表亲妹妹的离去,所以更让皇上觉得,仪如远嫁,是一件早晚要做的事情了。

如果,此番让仪如和亲,不仅能让前线的战事有所和缓,节省下大量的军粮开支,更能保全自己和黛瑾的名声,不让皇室一族再一次陷进什么**什么通奸的污言秽语之中,那么,就连仪如的母亲黛瑾,也许也会谅解皇上做出的这个决定吧。

景承对于自己和皇家的保护欲,终究还是战胜了他对仪如的疼爱和不舍。

在他从伦伶的坤德殿离开后三天,最终决定了同意外藩藩王对于公主的求娶,而公主的人选,最终定下来的就是顺王府的明珠郡主。

“陛下,您一定无法面对姑母解释这件事吧?让臣妾来吧。”在景承眼里,伦伶一天比一天,变得无比的善解人意。

他当然不知道,伦伶是希望全权掌管公主和亲之事,这样才能将姑母的痛苦,看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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