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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前世之缘,今生之孽(1)

一间地处僻静的小型咖啡屋内,内厅里的各项设施一应俱全,虽谈不及豪华,倒也布置得干净整洁,不失清雅。只是在这营业时段的高峰期,即使是坐落在这种距离闹市区比较偏远的店面,也总会有三三两两的客流出入。可是店内除了一张张规放整齐的桌椅板凳之外,就再无其他一个多余的生物存在,连最基本的侍应生都没有。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这样和直接杀死洛西有什么区别?”突然一声怒吼,伴随着陶瓷落地破碎的刺响。虽说这种突兀不知方向的声响改变了店内死寂的气氛,却又凭空增添了几许紊乱的嘈杂。

面对对方的赫然暴怒,中年男人表情毫无任何改色,继续悠然自得品尝着手里的热咖啡。等屋内的空气几经反复以后,才徐徐开口,“当初你把‘塞米拉米斯之泪’交给她时,就应该有类似的觉悟吧?”

一语点解!都奇懵了,她事先确实早就为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是现在她更担心的则是洛依的身体。离开座椅双手撑在铺着洁白餐布的桌面上,不管桌上的瓷杯残渣已将手心割破,以往平和的面孔这时变得几近狰狞。“洛西都已经回去了,洛依就没必要再被牵连进来。”

四目相对,一阵静默……

咖啡屋外壁上的防木漆几年来一直不断脱落,与其说这是一间名副其实供人享用咖啡的闲暇场所,可能废物回收站还更为贴切。萧条溃褪的外观装饰真的很容易让人对它望而止步,可就是如此诡秘的它,却是显赫的古家产业中最为宝贵的一块地产。

中年男人顺着都奇身后的一排窗户看过去,明净的玻璃外的这间咖啡屋依旧被笼罩在葱郁繁茂的林枝树叶下一片荫郁,什么都没有被改变过。二十几年了,这里的内外始终如一的保持着,就像他惟独偏爱这处最阴暗的角落一样。

“如果没有洛西,洛依就不过是一团看不见的空气而已,基于这一点你应该不会比我含糊。”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视线并没有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和都奇认识了整整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

看着他平绪的侧脸,虽已是人到中年,轮廓却依旧刚硬俊朗。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早就对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漠然见怪不怪。而即使这样,她也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可是这些对于她来说真的已经够了,两千多年的时光流逝,两千多年的生死轮回,她受够了之前已经重复尽三十四遍的生死离别……三十四次,是洛西几生几世轮回所留印的记号;三十四次,奉圣殿耶和华之命,她却只能一遍遍的陪护她走完每一个不同的人生,什么都做不了;三十四次,她从最开始的巴比伦王妃塞米拉米斯经过两千年的轮回转入到今世只拥有一个最普通的身份。就算这样,就算她脑中有关前世的记忆早已被圣殿封印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可这是一段深深烙印在她身上的痛苦过往,不可磨灭,更无法消除。

“为什么?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以前的三十三次轮回不都好好的活过来了吗?为什么这一世又要让她重新回到那里,她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让她为那个男人承受这么多?”都奇叫着,哭着,她崩溃的瘫坐到地上,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让内心淤积几世的阴霾得以宣泄。三十四次的轮回,她都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失控过。她一贯坚持微笑,无论眼前会发生怎样的突发性事件,她都总是这样不断提醒自己。不是她喜欢笑,而是她不得不笑,因为束缚在洛西身上跨越千年的桎梏只有她才会了解,她一直担心着她的记忆,同时她也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和圣殿的旨意相比之下也终究不过徒劳。

男人依旧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吹草动,这里的空气没有汽车尾气的污染,所以树叶也要比城市里的干净翠绿许多。“要想保护洛西,这就是洛依唯一的选择。就算你舍不得她也没有办法,没有洛西,她的生命就毫无价值。”冰冷的声线不失平稳,漠视一切的眼神似乎经常将他的性格和这世上的所有相互分离。

没错,他的话句句属实。可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结局,十指紧紧抓在坚硬的地板上,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造成不同程度的断裂,殷红的鲜血同深褐的咖啡杂和在一起,混淆了颜色。“自塞米拉米斯转世以后,洛西就一直是一个人,她寂寞了三十三个轮回。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见洛依,为什么圣殿又要这样对她?难道她为那个男人牺牲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让她重蹈两千年前的覆辙?”洛西虽生性冷淡不善言笑,可是惟独面对洛依时,她才最真实……这些她都知道。

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停留在窗外不远处的树枝上,中年男人索性单手托起下颚期待它的下一步行动。“这片地势虽然偏僻,不过改建成休闲度假山庄应该要比现在的咖啡屋有更多利润可赚。”

男人口中突然说着与现下谈论无关的事件,可都奇却明白他话中所隐射出来的含义。这间看似已经“死亡”的咖啡屋是面前这个男人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他正是现在引领全球十强跨国集团“R'ein”的首席执行官——古皓严,也就是古森黎现在的父亲。所谓人如其名,古皓严刚好映衬着他的名字,固然为人严肃认真,却不刻意死板。

“二十一年前,圣殿在梦中指意让我来到这里带回了森黎。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这世才和森黎有了第二次相遇,论感情,恐怕还不及你对洛西和洛依。可是……”小鸟扑腾两下瘦小的翅膀飞走了,除了起飞前让树枝抖动得很厉害以外就没再留下其他什么痕迹。慢慢恢复平静的树枝掩盖了一切,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古皓严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一句饱含温暖情感的话语,他却还是以这样冷淡的口气不急不缓的表达出来。都奇知道圣殿的天意不可违,可是她真的想为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赌一把,“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样草木密集的郊区,他本以为会是很多飞禽栖息的良地,可是那只小鸟还是选择了离开,只作了短暂的停留而已。古皓严带着一许失望转过头,也总算是肯正视都奇的方向了。“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洛西,圣殿这样的安排只是在实现两千年前对尼布甲尼撒二世的承诺,所以加锢在森黎记忆上的封印不能被解除,为了洛西,这是森黎和洛依必须的牺牲。”

都奇也抬起头望着他,满眼的焦急和忧虑,还有一抹刚才歇斯里底以后所留下的伤痕。“可如果失败了呢?洛依一直陷入重度昏迷,如果还没等洛西回来,古森黎的记忆封印就已经自动破裂……”她真的不敢去想象后果。曾一度不停的寻找着破除古森黎记忆封印的方法,因为她认为只要他恢复了两千年以前的记忆,那么洛西就必然会逃过这场归宿的穿越。可是直到洛西临走的那一天,她也没能找到一丝线索。

而现在,她却反过来要极力去维护古森黎的记忆,是为了保护洛依,更是为了洛西的存在。

古皓严摇摇头,“洛西带着今生的记忆回到那片两千年前属于她的土地上,什么都不记得,以前住过的宫殿和所认识的人,还有她做过的事都只是在原封不动的陪着她重复一遍罢了。可是圣殿希望两千年的那个结局会有所改变,这些仅凭洛西一个人是办不到的。”不管轮回几世,无论她的名字有否改变,在她的灵魂深处都永远只为尼布甲尼撒二世和巴比伦着想。

“古森黎是你的养子,两千年前的记忆你也一直保存着,难道你就真的舍得?”其实都奇对于古皓严性格上的特点至少有那么一点了解,他冷硬的气质支配着冷漠的声线,任凭摆在面前的局势有多糟糕,他也总是一副草草潦然的态度。陌生人自然会害怕远离他,可是反而最没有安全感的则是他古皓严自己,因为敏感的护子之心,所以才会害怕,害怕像今天这么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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